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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娇】第八卷 1-6

2019-11-21 10:52:19

第八卷?第一章

  师父是个奇才,这是我老师阳明公说的;而我是个天才,这是我师父逍遥公说的。
  武学当然有门派之分,少林凝重、武当高峻、隐湖飘逸、魔门诡异,这就是门派风格的不同。不过,万流归宗,每派武学练到了极处,也就殊途同归了。
  那些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不倒的门派都有着自己的独门绝学。当然江湖并无什幺秘密可言,这些绝学中的秘密能保持三五十年就算长久了,若不再经过本门几代高手去芜存精的承继与发展,迟早会被浩蕩向前的江湖所淘汰。
  譬如少林,本无七十二项绝技,达摩东渡只不过带来西域绝技十三项,却因几百年来寺中高手迭出,创造出领先时代的武技,才有今日的荣光,而这些推陈出新的高手们则被后世称为奇才、天才或者大宗师。
  魔门的武功已经被师父发扬光大了,当我从阳明公那里见到原汁原味的魔门七大绝学时我就知道了这一点,就像他教给我的幽冥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早已超越了魔门七绝的範畴。
  不过即便是师父那样的武学奇才,也不能无中生有,幽冥步里还是能看到魔门武功的影子,只是其中还化用了多少招别派的绝学,却不是我眼下所能了解的。
  我也知道,这世界上并非只有师父一个奇才,也并非只有我一个天才,当我似模似样地模仿着少林不传之秘「佛门狮子吼」的时候,或许也有那幺一个天才正在模仿师父幽冥步中的闲庭信步,只是这个人实在不该是李思。
  李思对于师父来说太年轻了,虽然尹观可以一眼认出我幽冥步的来历,可李思出道的时间甚至比我都晚,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打过交道。
  「这人的武功颇为不俗啊!」无瑕似乎看出我神情的变化,在我身后小声道。
  「他,就是李思。」无瑕、玲珑极少去秦楼,自然没有机会遇到李思,不过在杭州的巧遇以及李思与万里流的秦楼一战,我都曾讲给她们听,于是三女的目光都聚在了李思身上。月色里的李思愈发俊朗如神,就连貌如子都的唐三藏都彷佛被比了下去。
  无瑕低低嘟哝了一声,似乎发出了和沈熠一样的感慨,只是末了加了句:「好像有点……胭脂气哩!」
  我并没有在意无瑕的低语,因为湖心亭里魏柔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疑色。
  「莫非她看出了什幺不成?」我心中暗自揣摩。
  隐湖与正派各大门派交厚,又与邪派纠缠了几百年,正邪两派的武功都很熟悉,或许她认出了这「闲庭信步」的来历吧!只是她知不知道鬼影子任独行就是魔门日宗宗主李逍遥,而李逍遥只有我这幺一个徒弟呢?
  李思进了亭子,大家说话的声音就都小了下来,加之周围围观的大船小船上的人群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亭子里的对话听起来就极不真切。
  只见李思给宫难齐萝夫妇俩作了好几个揖,似乎是在赔罪,而唐三藏则在旁打横插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了什幺,惹得齐小天、宫难都大笑起来,连苏瑾、孙妙都莞尔一笑,只有齐萝狠狠瞪了唐三藏一眼,而魏柔却依旧一脸沉静,只是眉头间似乎藏着什幺心事。
  「李思的师门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我见听不到什幺有用的东西,回身躺在榻上,亭子里发生的事情等以后问孙妙和苏瑾吧!心里暗自回忆起跟随师父十七年来他老人家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有关江湖的点点滴滴,希翼能从中得到线索,然而我失望了。
  「……鬼影子任独行。无瑕,你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事蹟吗?」
  「相公和师公恐怕是江湖最奇怪的一对师徒啦!」无瑕抿嘴儿细声笑道:「说起来鬼影子这个名号十几年前也并不算太响亮,记得百晓生初排江湖名人录的时候,师公这个『鬼影子』的化身要排到四十名以后呢,直到与离别山庄萧庄主一战得胜后,才晋身十大的。」
  无瑕并不知道萧别离和萧潇之间的特殊关係,而我闻言却顿时精神一振,师父当初究竟与萧别离打了什幺赌怎幺打的赌至今是个谜,或许赌局就是无瑕所说的这一战吧!
  「那一战是什幺时候的事情?」
  「该是……十四年前的事情吧!」无瑕沉吟道。
  十四年前,从时间看,还真有七八成的可能。听无瑕接着道:「那时候萧庄主已是名满江湖,年不满四旬更被百晓生推为江湖第九,以当时师公鬼影子的名头挑战他,无异于以卵击石,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等等,」我打断了无瑕的话头,问道:「难道这是一场公开比武吗?」若真是一场公开比武的话,那萧别离恐怕是与魔门毫无瓜葛了,除非他也是个和师父一样的奇才。
  无瑕摇摇头:「正相反,这本来是一场很隐秘的比武,选择的地点也很特别,萧庄主是武林闻人,交往遍天下,怕有人打扰,于是比武选在了应天府府衙的后花园进行。偏偏百晓生正是当时应天府尹的外甥,得以亲眼目睹这场龙虎斗,师公他也因此一战成名。」
  玲珑听母亲讲起武林典故,也围了过来。不过姐妹俩显然早听过这段往事,玉玲便笑道:「听说师公当初就是用幽冥步活活把萧庄主拖垮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张大嘴巴惊讶地「啊」了一声道:「咦,那、那李思怎幺也会幽冥步呢!?」
  「死丫头,现在才发现呀!」我在她玉臀上使劲拍了一巴掌。在指点玲珑武功的时候,我已经把幽冥步的基本步法和多数招式融合到了春水剑法当中,里面自然有闲庭信步这一招。
  玉玲这小妮子或许还沉浸在肉体的欢娱中不能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李思的武功来历很有些不寻常。
  无瑕这才明白我为什幺突然对自己师父的江湖经历产生了兴趣,支着脑袋思索良久,才道:「师公他有江湖记载的武林决斗不过寥寥几次而已,而且多是隐瞒自己武功的打了就跑,和他老人家交过手的也只有萧庄主、目前已经退隐江湖的少林长老法性、十多年前被灭门的淮扬大豪夏种和……尹观。」当她说出尹观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迟疑。
  这几个人恐怕很难和李思搭上什幺关係吧!最有嫌疑的萧别离,因为萧潇的关係,反成了最不可能与李思有关的人。莫非李思真是出身魔门不成,以魔门对释道两派武功的了解以及和师父剪不断理还乱的关係,它的传人或许真的身兼数派之长也未为可知,只是究竟是月宗还是星宗调教出这幺一个得意弟子呢?
  「星宗门下不俱是女子吗?」无瑕有些迷惑不解。
  「那恐怕已是老黄曆了。」我解释道:「这五十年来,魔门内部究竟发生了什幺目前还是个谜,不过,从武承恩化用天魔吟到那幺多黑衣人会使用魔门七绝之一天魔刀中的几招绝技,想来魔门各宗已不太遵守原来的老规矩了,彼此之间不再像以往那样泾渭分明,武功也开始互相融合。如此说来,星宗收个男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说着,我把无瑕拉进怀里,调笑道:「就像春水剑派,两百年间从没有一个男弟子,而今我不也做了它的主吗?」
  无瑕嗔了我一眼,脸上浮起一丝绯色。我转头向亭子里望去,众人多是笑语盈盈,显然李思是个调动气氛的高手。目光又转到那艘画舫上,另一丝疑惑涌上心头,若李思真是魔门传人,他如何得到大江盟的信任,又如何勾搭上的静閑呢?练青霓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徒儿已经成了别人的情妇呢?
  「若是带着虎鲨水靠就好了。」我歎了口气,那样就可以去画舫一探究竟。
  正说话间,就听岸边传来一阵「大江同盟会!大江同盟会!」的欢呼声,抬眼望去,西湖北岸已经聚集了二三百号人,绝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小伙子,都满脸兴奋地振臂高呼。
  不一会儿,从人群里挤出一匹马来,马上是个大江盟装束的汉子,立马湖边喜滋滋地向湖心亭喊道:「少盟主、姑老爷,大江盟和江南四十二家武林同道组成的大江同盟会已经签字宣告成立了!」
  「好!」湖心亭里的齐小天长身而起,朗声道:「今日会盟江南,共御外辱,他日饮马黄河,大江盟愿与各派同道共生共荣!」
  他刻意用内力发出的话语如金石般铿锵有力,高大的身躯散发着雄浑的气势,引来岸上又一阵如潮的欢呼,就连魏柔脸上都闪过一丝激动。
  「大江同盟会?它的简称还是大江盟吧!」虽然从报信人的夸张通报到齐小天的铮铮誓言都显得有些做作,可从中我也看到了大江盟高超的政治手腕和江南武林的人心所向,内心不禁为慕容千秋担忧起来,这样的敌手或许连我都不愿意去碰吧!
  李思也起身道贺,似乎是怕周围的欢呼声遮盖了他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大了许多:「有江南武林的全力支持,大江盟就可一鼓作气击溃江北慕容世家,会盟天下武林真是指日可待呀!」
  「怪不得齐小天不喜欢他。」我微微一笑,李思锋芒毕露,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果然齐小天摇了摇头,虽然听不清他说什幺,我也猜得出来他定是说大江盟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而唐三藏和魏柔脸上的笑容也多少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岸上的人并不知道湖心亭里的几派高手各怀心事,欢呼着把那报信人抛在半空中,几起几落,当他再度被抛在空中的时候,异变突生,从高处突然飞来一箭,正射中他的头顶!
  他甚至来不及喊叫一声就跌落下来,下面的人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许多人下意识的一闪,他竟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这时才有人高呼道:「不好!有人偷袭!」接着岸边的人举刀的举刀,拔剑的拔剑,狼奔豕突,顿时乱作了一团。
  「慕容动手了。」我喃喃道,这该是慕容千秋先下手为强吧!只是挑选这样一个场所,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齐小天、宫难、唐三藏和李思四人已经奔出了湖心亭,魏柔本想跟上去,齐萝把她拉住,似乎是请她在亭里保护苏孙二女,她一犹豫,齐小天四人已经飞快地跳上了亭边的一条小船。
  「大家不要乱动,找自己同门结阵!」齐小天站在船甲板上高声喝道,岸上的人这才稳住精神,各找同门聚成五花八门的阵势后东张西望起来,似乎在寻找那夺命之箭的源头。
  「箭是从山上发下来的!」听到齐小天的呼喝,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岸北的孤山上,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又是夜间,虽然月光如水,可依旧看不到什幺人影。
  「快马堂的王师兄,你们骑马来的吗?」齐小天看了看岸边的形势,朗声问道,只是在问话的时候,左手却打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是,不过马都寄放在平湖秋月那里了。」王师兄大声回道。
  「请大刀门的罗师兄、燕子门的李师姐、汙衣帮的郭师兄各领本门弟子掩护快马堂的兄弟封锁后山,青龙帮的孙师兄、奇门的赵师兄、八极门的武师兄各领本门弟子在西,九龙帮的戚师兄、百花帮的查师姐各领本门弟子在中,兄弟会的巴师兄、七星门的于师兄各领本门弟子在东,上山搜山!其他各派兄弟沿湖畔散开堵截兇手!」齐小天随口吩咐道,众人齐声喊好,而小船此刻已经离岸边不远了,齐小天和宫难三人一嘀咕,四人分头奔向四处,李思向快马堂一干人移动的方向奔去,宫难在左,唐三藏在右,而齐小天则一马当先沖在了当中的最前头。
  一时间岸边众人士气大振,那些被齐小天点过名字的各派弟子一齐?喊着跟着齐小天、宫难和唐三藏沖向山去。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械斗吧!」我远远望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喃喃道。从应天春水剑派惨案到太湖秦楼被尹观、高光祖围殴,我早就知道江湖不会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面对二三百号人,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孙不二恐怕也要转身逃跑吧!
  因为你杀个三五十人的,刀该卷刃了,手也该软了,剩下的人足够把你也乱刀分尸的了,怪不得江湖上出了不少名捕、侍卫,却极少有人能在战场上挣得高位的。
  又想起在丹阳那晚慕容仲达和邱鸿声指挥的那些福临镖局的弓箭手,心中一面暗忖慕容千秋原来早就洞悉了江湖争斗的玄机,一面把这些黑衣人和慕容世家划上了等号。
  月色中又有七八枝箭飞向了李思率领的那一队準备抄到后山的人马,李思一边舞动长剑,击落了其中的两枝,一边高声发出警告,可还是有一枝箭射中了快马堂一弟兄的肩头,那汉子也着实勇猛,竟一声未吭,只是在咬牙将长箭拔出的时候痛昏了过去,旁边立刻有人把他扶住,可队伍的速度立刻缓了下来。
  「在山西面。」有人眼尖,高声喊道。齐小天立刻改变了部署,自己带队扑向西山,而让唐三藏向中间靠拢。
  我也隐约看出来箭是从孤山西侧的几棵大树上射出来的,而且他们置齐小天、宫难两路人马于不顾,竟集中全部力量来压制李思那一路抄往后山的人马,看样子似乎是在掩护大队人马向后山转移。只是……
  「这、这不是自杀吗?」就连玉珑都看出了之后的结果,满脸迷惑道。
  无瑕也诧异道:「难道慕容千秋人手多得没处使了吗?再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属下,怎幺会有士气呢?」
  春水剑派人数不多,作为掌门的无瑕对自己的同门十分珍惜,在灭门一战中,她甚至放弃了独自逃生的机会,宅心仁厚的她自然看不惯了。
  「没那幺简单。」远远望去,大江盟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半山腰,而齐小天原本安排守在岸边的那些人也不甘寂寞,往山上蜂拥而去,而那些游湖的江湖汉子也纷纷把船驶向岸边,登岸助战,湖心亭周围一下子冷清下来,让魏柔几女显得孤零起来,那里已成了守卫的真空。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面吩咐船娘把船往湖心亭靠去,一面伸手擎出了羿王弓。
  我的不安很快就应验了,十数道黑影从湖心亭四周的水里猛的蹿出,十数道淩厉刀光带着纷飞的水珠直扑向湖心亭,看这些人的身法刀势,都颇为不俗,只是目标不是魏柔,亦不是齐萝,竟是苏瑾、孙妙二姬。
  我心中疑云顿起:「咦,这是怎幺回事!?孤山上的那些人难道只是调虎离山的诱饵吗?可刺杀的目标不对呀!」虽然秦楼开业那天慕容仲达已经将苏瑾的落籍档转给了我,可慕容世家也没有除去苏瑾的理由呀,在我心中,苏瑾该是慕容的探子也说不定呢,怎幺看这些黑衣人的架势似乎是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呢!?
  是演戏给别人看,还是这些黑衣人并不是慕容世家的人呢?
  心念电转间,湖心亭里已经暴起了一朵灿烂的剑花。

【第八卷?第二章】
第八卷?第二章

  「好强的一剑!」
  我竟一直低估了魏柔,虽然她是隐湖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在江湖名人录中高居第九。
  这一切都是太湖秦楼那场混战的后遗症。当我看到那朵剑花在一眨眼的功夫绽放了十三次,每一朵剑花后面都带着血花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就算是我的碎月刀也没有这幺快、这幺强横!我实在无法把她和太湖秦楼的那个魏柔联繫在一起:「难道金风玉露散的威力有这幺大吗?」我下意识地回头问无瑕道。
  无瑕顿时羞红了脸,显然她误解了我话里的意思。而这时那些强忍着剧痛发出的「咦呀」声和「扑通」落水声已经平息,亭子里的魏柔已收剑而立,雪白的衣袖上满是暗色的花朵,连缀成片,煞是醒目,她神色虽是平静如水,可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凛然的肃杀之气,在她的刻意施为下,就连两丈外的我都能感觉到她的强大战意。
  只是在月光照耀下,她额头发迹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彷佛一粒粒珍珠钻石一般,那……该是汗珠吧!
  我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剑她该是用上了隐湖秘法将自己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她恐怕连那一剑的七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我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竟想射她一箭试试我的猜测究竟是对还是错,若是错的话,我可真要重新考虑实现师父遗命的方式了。
  苏瑾、孙妙紧紧靠在了一起,脸上都现出了恐惧的表情。齐萝拔剑护在两女的身前,神情倒似轻鬆的很,她敬佩地望着魏柔,豔羡道:「魏姐姐,你好厉害哟!」
  魏柔没有回答,目光快速地掠过湖心亭的四周,湖面上水波不兴,竟没了那些杀手的蹤影。而我这船的船娘似乎被吓傻了,双手下意识地摇着橹,那小船便吱扭吱扭地朝湖心亭划去,惹得魏柔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是我,魏仙子。」我示意无瑕、玲珑留在船上,收起羿王弓,踱上船甲板,朗声笑道。以魏柔、齐萝的实力,加上我和无瑕、玲珑,那些黑衣人恐怕真要有来无回了,但这可不是我所希望见到的。
  魏柔看了一眼我没有说话,齐萝却惊讶道:「你怎幺在这儿,玲珑妹妹呢?」又似乎想起了什幺,用剑一指我,横眉道:「方才是你来暗杀我们!?」
  「喂,宫嫂子,我可是孙、苏二位大家的东主呀!」我可不想背上这口黑锅,忙申辩道。只是新婚的齐萝散发着惊人的美丽,连我都有些怦然心动,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魏柔也道:「齐妹妹,不是动少。」望了小船一眼,目光转到我身上的时候就有些意味深长:「动少,你来得正好,对手恐怕不会只有这幺一波攻击,请动少帮我抵挡一阵。」
  听她毫不矫揉造作地说出求援的话语,我心中竟隐隐升起一股凉意,这丫头究竟是真需要我帮忙,还是有意隐瞒自己的实力,或是想窥探我武功的深浅呢?她头上的汗水究竟是体力透支的结果,还是她刻意製造出来的假像呢?
  「魏仙子这雷霆一击恐怕已经吓破敌人胆了吧!」话虽这幺说,可我还是拔出了斩龙刃。
  魏柔的目光落在了彷佛蒙着一层青霜的剑刃上,轻轻赞了一句:「好剑!」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轻巧地舞了个剑花,又道:「剑好,人也好。」
  齐萝噗哧一笑,道:「你呀,纵不是个江湖淫贼,也算是个轻薄浪子,怪不得那幺多江湖人都不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这倒是句大实话,齐萝即便成了亲,可还像个孩子一般漫无心机,我逗她道:「若不是宫兄抢先了一步,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里。」或许在我心里,也想有这幺一个妹妹吧!
  「不理你啦!」齐萝微红着脸转过头去。几句话让亭子里的气氛轻鬆了许多,孙妙、苏瑾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孙妙那双冰冷的双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而苏瑾则把目光投进漆黑的夜幕里。
  「缴械不杀!」从山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抬眼往山上看去,齐小天和宫难已经汇成了一处,大队人马将十几棵大树团团围住。树上并没有弓箭射下,似乎箭已经用光了。
  呼喊了几次之后,就见从大树上跃下几道黑影,正落在人群中,一阵骚动之后,众人欢呼着继续向后山挺进。
  「看来你哥哥得手了。」我随口对齐萝道,目光却在湖心亭四周转了一圈,就像魏柔说得那样,敌人的攻击不应该只有这一波,只是湖面实在平静的看不出一丝异样来,我心中暗自奇怪起来,对方究竟在玩什幺把戏?
  夜风袭来,颇有些凉意。苏孙二女坐得久了,凉风一吹,嘴唇都哆嗦起来。旁边的魏柔身子也微微抖了一下,我心中顿时大定,看来她那一剑真是尽了全力,贴身的小衣该是被汗水全打透了,再禁不起冷风了。只有齐萝穿得厚实,依旧神采飞扬。
  「上船吧!」我伸手拉起孙妙,动作自然得就连齐萝也没有说我要占孙大家的便宜,我感慨一声:「毕竟天凉好个秋啊!」随即展露了淫贼本色:「烦请魏仙子、宫嫂子在船中保护在下的两位心头肉如何?」
  说着,并不去看四女,纵身跳上了舱顶,伸手再度擎出羿王弓,朝四周水域一番轮射。
  船舱里响起的惊讶声被我一声「禁声」喝止,我聚起全身的功力倾听着小船周围的一切声响,然而直到小船靠岸,众女依次上了岸,什幺也没有发生。
  我和魏柔飞快地对望了一眼,火石电光中两人都该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却听齐萝不满地对我道:「喂,无瑕姐姐、玲珑妹妹都在这儿耶!大家一齐动手,不就把那些杀手拦下了吗?」
  「无瑕有身孕了。」
  一句话让齐萝顿时呆住了,吃惊地望着无瑕,就连魏柔都诧异地望了无瑕一眼,只有苏瑾脸色一黯,目光一垂,身子一缩,似乎是更冷了。
  我看在眼里,心中生出百般滋味,却不想在魏柔面前表露出来,只好把目光再度挪到齐萝身上,而此刻她脸上已然绽出了鲜花般的笑容,跑到无瑕的面前,摇着她的胳膊兴奋地问:「无瑕姐姐,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要生小宝宝了吗?」
  无瑕大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或许她从没想到我竟会当着大家的面来宣布她有喜的消息,不由得嗔了我一眼。
  齐萝虽然天真,却也机灵,无瑕的神态已经说明一切,便转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着眉头道:「是真的呀!可我怎幺看你也不像是要做爸爸的人呢!」
  齐萝的话竟让我心中微微一振,在这一刻我突然想起远在应天的父亲,想起了故去的师父,想起了某种被我忽略的责任,我不由得向无瑕望去,正碰上她複杂的眼神,那里面有依恋、有感激,也有一种母性的光辉。
  「我是个男人。」我这没由来的一句话或许是包涵了太多的情感,连齐萝似乎也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低低自语了一声:「难怪……」只是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这时几个大江盟的弟子抬着轿子过来让孙苏二女上轿歇息,我也低声吩咐船娘给魏柔找一件乾爽的内衣,船娘嘻笑了两声,便招呼魏柔去船舱,而我则走到无瑕身边拥着她和齐萝开起了玩笑。
  过了一会儿,魏柔走出船舱,竟连外衣也新换了一件乾净的白色对襟襦裙,只是有意无意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隐约多了一丝扭捏。
  「谪仙,动了凡心的天仙才能谪落人间,百晓生一字道破天机,真不愧是才子啊!」那一丝扭捏竟平添魏柔几分动人魅力,让她不再像遥不可及的天仙一般凛然不可侵犯,反而变得可亲可爱起来,我胯下的小弟弟都忍不住蠢蠢欲动,而我身前的无瑕立刻感到了我身子的变化,娇躯一软,险险瘫在我的怀里。
  「魏仙子的下一站是哪里呢?」我突然问道。
  「先要在大江盟住几天了。」魏柔说话的时候眉头竟微微一皱,虽然轻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可仍无法逃脱拥有敏锐六识的我的目光。
  虽然她所答非所问,可我依旧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听她话里的意思,住在大江盟竟不是她的本意,那幺这该是隐湖目前在江湖的最高指挥官辛垂杨的主意了,或者是辛还有意在大江盟待几天,作为晚辈的魏柔无法先她而去,只好留在大江盟。
  我心中悚然而惊,无论是哪种情况,辛垂杨支援大江盟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看来她来大江盟为宫难和齐萝贺喜很可能并不是由于好友练青霓的邀请,而是隐湖有心向江湖表明它支持大江盟的决心,只是支持大江盟符合隐湖的利益吗?魏柔的态度为何这幺耐人寻味呢?
  「杭州是个好地方,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魏仙子多待几日,欣赏这湖光山色,也是一桩逍遥美事。」
  听我这幺说,齐萝原本流露出来的警惕目光此刻全变成了嘉许,我倒是不怪她,在她心中或许已经把魏柔当嫂子看了,自然无法忍受别人横刀夺哥哥所爱。
  魏柔自然也看在了眼里,便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里隐约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心头蓦地一动,话锋一转,笑道:「正巧在下要在杭州等孙苏二女一道回返苏州,不若我陪仙子在这里玩两天如何?」说着,目光如鹰如隼般刺向魏柔。
  魏柔神色却丝毫未变,目光毫不迟疑地对上了我的目光,竟是毫不相让,对视了好一会儿,谁也无法将对方的目光逼开,她才开口缓缓道:「好!」
  「什幺嘛!」齐萝不满地噘起了小嘴儿:「无瑕姐姐都有喜了,她不要你陪吗?」
  「那……魏仙子这几日若是閑着没事儿,陪我夫妻四人游游西湖、逛逛灵隐寺,宫嫂子我这幺说总该可以了吧!」
  「那……那我和宫郎也要去。」
  看齐萝赌气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吧!如此宫兄不恨死我呀,你们可是新婚燕尔哩!」
  「哟,谁惹我妹子生气啦?」正说话间,齐小天、宫难四人已经领着大队人马得胜而归,齐小天走在头里朗声笑道,转眼见到我,又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似乎并不奇怪我怎幺也出现在这里。
  齐萝忙跑到哥哥身边说起了悄悄话,齐小天眉头一皱,望了我一眼,旋即展开,笑着对魏柔道:「那也正好。唐兄和动少难得来杭一住,我本该一尽地主之宜,可大江同盟会刚刚成立,必有诸多事宜等我去办,恐怕抽身不得,师妹,就相烦你陪他们一陪如何?」
  我顿时对齐小天另眼相看,他话里话外透着与魏柔的亲近,却让魏柔无法反驳,大江盟尚未称雄江湖,可他身上已然有了几分霸气。
  果然魏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后无言地点点头,唐三藏闻言笑着说了句:「正是三藏求之不得。」
  倒是齐小天没有提及的李思神色如常,看他的模样似乎这几日也是事务繁忙,并没有时间游山玩水,或许在大江同盟会里他也是个重要的角色,这几天同样无法走开吧!
  齐小天安抚了妹妹两句,看这面并没有发生什幺意外,转身慰问江南同道去了。
  我便问宫难战果如何,宫难一皱眉道:「对方是群死士,一共七个人,都战死了。江南道上伤了快马堂两个兄弟,其中一个被箭射中了脊樑骨,恐怕要残废了;再就是七星门的两个弟兄受了点皮肉伤,不碍事的。只是对方在山上似乎只有这七个人,并没有大队人马埋伏。」又问妻子湖心亭这里有没有什幺异常。
  齐萝把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她口齿伶俐,说得绘声绘色,众人彷佛身临其境一般,于是众人齐齐懊悔,为何自己无福目睹谪仙这惊世一剑。
  半晌宫难才道:「这幺说来,对方用的竟是调虎离山之计了,只是究竟是谁与孙苏两位大家有如此深仇大恨,捨得下这幺大的本钱?那七个人明摆着就是送死呀!」
  众人的目光刷的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毕竟孙妙、苏瑾眼下是我的麾下。我摸了摸鼻子摇头揭开了谜底道:「宫兄,别开玩笑了,光想杀孙苏二女的话在秦楼动手岂不更好!怎幺会跑到大江盟的地头上来送死?这些人摆明是来试探大江盟实力的,孙苏二女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声东击西,这本是战场上常见的伎俩呀!」
  我又问:「能查出那七人的来历吗?」
  我这一问大有深意。在丹阳与慕容仲达交过手的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在江湖上能一次出动这幺多高手的门派寥寥无几,大江盟、唐门却都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们之间的武功风马牛不相及。
  那些黑衣人见识过慕容家的箭阵,若是大江盟或者唐门与那些黑衣人有关,该很自然地联想到慕容世家吧!
  「都是生面孔,身上没有路引,衣服没有标记,凡是能证明他们来历的东西在他们身上都找不到。」
  宫难虽然一脸郁闷,可他还是斩钉截铁地道:「虽说如此,可眼下江湖敢与大江盟为敌的只有江北慕容世家一派,那些人定是慕容家的死士,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
  齐小天似乎没有听到这面的议论,依旧与那些江南道上的朋友们寒暄,而唐三藏深思半晌,说出来的却像是句玩笑:「或许是慕容怀恨动少夺了他听月阁的头牌,有心辣手摧花吧!」
  「是……说我幺?」苏瑾一脸茫然。

【第八卷?第三章】
第八卷?第三章

  「师父您在天之灵可要多多保佑弟子啊!」我站在灵隐寺天王殿的弥勒佛像前低声祈祷。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或许全杭州的苦主都跑到了灵隐寺来求神拜佛,见到了我彷佛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王大人,我儿子冤枉呀,他好好走在大街上,那吕大善人的钱包就不知怎的跑到他怀里了。」
  会有这样的好事!?老天怎幺不掉块金砖砸死你?
  「是吗?真的吗?那天大街上拥不拥挤,周围有什幺可疑的人没有?就是三只手的那种……」
  「解元公,真的是阿三那个混球强姦了我女儿呀,可文大人非说是我女儿勾引他……」
  我呸!天底下还有人能对着母猪勃起吗!?
  「大婶,像阿三这幺有眼光的人,乾脆招他做女婿算了,什幺强姦诱姦的,最后变成合奸岂不更好……啊!阿三是个白癡呀,我说呢……阿三他爹不肯给钱?大婶你要多少,我给中不中呀!」
  原本惬意的携美之旅变成了一场诉讼会,其中还不乏一边拉着我诉苦,一边贼眉鼠眼地偷偷打量我身后四位绝色美女的,我心中已是腻烦透了,脸上却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一连写了十几张状纸耳根子才清净下来。
  无瑕早见识过这种阵势,自不奇怪,玲珑见自己的夫君有如此人望,磨墨的时候便喜气洋洋;而唐三藏柔媚的脸上却颇有些惊讶,当然无论他的容貌有多幺秀美,现在在我眼中都像是一只苍蝇;只有魏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就连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和解元公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她的神色都始终如一,只是到了天王殿,听到我那句祈祷,她才似不经意地道:「师父?动少的师父真是让人好奇呀!」
  我当然知道魏柔所说的并不是春水剑派的宋思,春水剑派不过是我头顶的一块遮人耳目的招牌罢了,我也并不奇怪魏柔是如何得知我师门的,十二连环坞的尹观、少林的鲁卫都知道我武功的来历,或许还要再加上个大江盟,太湖那场厮杀十二连环坞总会有人落在大江盟手里,因此隐湖想了解我并不是件难事。
  让魏柔惊奇的恐怕是那个只是以轻功名震天下的鬼影子任独行是怎幺教出一个文武双全的我来的,或许在隐湖的资料库里,我该和另外一个人蛮相像的。
  唐三藏似乎知趣了许多,见我和魏柔说话的声音很低,便跑到一边拉住方丈问东问西,那老和尚看在二百两香油钱的份上竟是解说得不厌其详。
  「昨晚动少的箭强劲的很,在船舱里都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尖啸声……」魏柔的话还没说完,那把羿王弓已经摆在了她面前。
  她眼中倏地闪过一丝讶色,伸手轻轻抚摸着羿王弓,泛黄的弓背、乌黑的弓弦和嫩白纤细的玉手交织成了一副奇异的图画。
  良久,她才抬头望着我,目光里多了几分锐利:「真的是它,那动少使的该是九天御神箭法吧!」
  远处的唐三藏身子顿了一下才恢复了正常,而我却流出不解的神色:「它?它是什幺?魏仙子知道这张弓的来历吗?」
  我把羿王弓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笑道:「九天御神箭法?听起来好像是很厉害的武功哩!」
  魏柔从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略一沉吟,才道:「动少,这张弓乃是魔门四宝中的羿王弓,向来是魔门弟子代代相传,而九天御神箭法更是魔门七大绝艺之一。」她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道:「令师没有跟你提过魔门吗?」
  「魔门?是那个着名的大反派吗?我有听说过,鲁大叔就曾跟我说起过,只是它不早就被你们隐湖消灭了吗?听说魔门最后一任门主李道真就是被你们隐湖的尹雨浓一剑斩去了头颅,那尹雨浓该是仙子你的师祖吧!这张弓既然是魔门重宝,它究竟落在谁的手里,你们该一清二楚吧!」我如同杂耍似的把羿王弓抛来抛去,反问道。
  「动少不是魔门弟子最好……」魏柔刚说了一半就被我打断:「师父他老人家又偷鸡又摸狗的,还骗人家小姑娘,说起来倒真像是魔门中人呢!嘿嘿,其实做个魔门弟子也不错,做人总要少些约束才开心嘛!若是像这灵隐寺的和尚,清规戒律一大箩筐的,活着还有什幺趣味!」我嘻嘻笑道,末了突然意味深长地道:「譬如仙子,纵然杭州乃是人间天堂,可值得仙子如此流连忘返吗?」
  不待魏柔回话,我已经转身把羿王弓扔给了墙角里的唐三藏:「唐兄,魏姑娘说这可是魔门重宝羿王弓啊!给你开开眼界先。」
  「是幺?」唐三藏果然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脸上的惊讶正恰到好处,左手擎起羿王弓,右手一扯弓弦,竟只拉了半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嫣红,深吸一口气,才将弓弦拉满,随即手指一松,在清脆的「铮铮」声中,他缓缓地道:「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好硬的一把弓啊!这把弓看着小,却足有五百石。寻常二百石以上的弓就极少见了,这幺强的弓真不愧是一门重器。动少用的惯它吗?」
  我知道他是借羿王弓来探测我内功的高低,就像我从他张弓这个动作里已经窥视到了不少东西,他虽然被百晓生列为江湖名人录的第十九位,可就像无瑕说的那样,唐门并不擅长内功,甚至唐门家主唐天文很可能都是十大里内力最差的一个,若是唐三藏没有藏拙的话,我的内力足足高他二成。当然,唐门的出色轻功和无敌暗器能让你有多少机会来和他一较内力的长短呢?
  「寻常射个十箭八箭的该没有问题吧!」我把数目缩减了一大半,随手拍了拍腰间的狭长箭壶,那里真的只能装下十枝没羽箭,其实天下间有几个高手能挡得住我的连珠十箭!?而真要遇见昨天西湖边的那种江湖械斗,我想我还是趁早开溜吧!
  「武举试弓马,骑射不过要中四矢,步射不过要中二矢,多中几矢考官也不给你加分,我费那力气作甚!」我笑道。
  唐三藏也乐了:「莫非动少还想考个武举不成?」说着把羿王弓还给了我。
  「这可不一定哟!」我莫测高深地一笑:「我老师阳明公是大明南京兵部尚书,是统过大军的,或许那天一高兴我就步他老人家后尘了。」
  「动少,」唐三藏闻言却神色一正:「那,有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我一下子想起来宫难齐萝婚礼那天唐三藏似乎就有话要对我说,此刻见他神色颇不寻常,便给无瑕、玲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缠住魏柔,便和唐三藏迈步出了大殿,朝后寺花园走去。
  「动少本不是江湖人,为何在江湖里厮混?」一向低调的唐三藏竟单刀直入地诘问起我来,就算我锐利的目光直刺向他,他也毫不退让,秀美脸上的柔美线条第一次在我面前演绎出了它的刚直。
  「真难得呀!我还以为『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的唐大少只剩下处子的那一面呢!」对视片刻后,我突然笑道。
  而唐三藏并没有因为我语气中的嘲讽而稍有怒色,可语气却依旧咄咄逼人:「动少师门显赫,家财巨万,朝中又有得力奥援,凭动少才学那一榜进士也是囊中之物,为官四大要素动少都占全了,又何况动少已经是正八品的经历司经历了,想想鲁大叔奋斗了那幺多年不过是个正七品的总捕!可动少放着锦绣前程路不走,偏偏淌起江湖这潭混水,不由得让人可惜,也惹人生疑啊!」
  唐三藏说的句句是实情,因为无瑕、玲珑就这幺劝过我,桂萼、鲁卫也这幺开导过我,可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就是我的朋友。唐三藏呢?他为何这般交浅言深,是真的关心我,还是我人在江湖已经威胁到了唐门的利益呢?
  「唐门和动少没有利益冲突,无论是经济的,还是政治的。」唐三藏竟似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唐门没有争霸江湖之心。说白了,唐门和秦楼一样,都是为了赚钱而衍生出来的工具,只不过秦楼卖的是人肉,唐门卖的是药材和私盐而已。动少久居江东,乃是私盐产地,若想插手私盐买卖,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才是你的敌人,而唐门却是你的私盐买家;若是做药材,动少总不会千里迢迢辛辛苦苦地跑到蜀中与我唐门争饭吃吧!对动少来说,唐门该是个好卖家才是,唐门和动少在生意上实在不是竞争对手。至于动少想争霸江湖嘛,很好呀,若是动少真有这幺强大的实力,唐门完全可以助大少一臂之力,因为大少绝少江湖气息,行事反易公平,况且动少地处中原,离西蜀万里之遥,恐怕也不会动什幺征服唐门的心思;而唐门也不会癡心妄想地去做中原武林的霸主,之所以维持一个偌大的门派,完全是因为贩私盐风险大,需要强力的武功来保护它罢了。动少,你说我们之间会有什幺利益冲突呢?」
  「既是如此,那我在江湖厮混又干卿底事?」
  面对我的灼灼目光,唐三藏眼中竟有一丝无奈:「动少或许不知,你的突然崛起,让武林原本就如同走钢丝般的均衡变得更加脆弱,特别是在这两强大战一触即发的关口。因为你的武功和官场背景,让江湖上的每一个门派都对你心存疑虑,谁都不希望看到你变成一个新的强者,想想吧动少,为什幺你周围总是有流言缠绕呢?」
  他说得如此坦白,竟让我一时不知应对,便随口挑起了他话里的毛病:「大少一会儿说唐门可以助我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一会儿又说没有一个门派希望我变成新的强者,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心中却把他的话飞快地过滤分析。
  唐三藏注视了我半天,才道:「动少,我不想侮辱自己的智慧,强者和武林盟主之间的差距,我想动少自己应该能够体会出来。我还是先给大少讲讲江湖究竟是怎幺看待大少的吧!」
  我自然明白二者间的区别,对唐门来说其中的关节处就是唐门所在的蜀中实在是离中原太远了,天高皇帝远的让所有的中原武林霸主都把唐门当作一个结盟的伙伴。唐三藏自然清楚这一点,他也没错估了我,这个唐门的下一代家主在秀美的容颜下着实隐藏着一颗灵活的大脑。
  我也明白他嘴里的江湖其实就是少林、武当、隐湖、大江盟那几大门派吧!像大刀门、快马堂的声音在他耳中不谛是噪音一般。
  「动少模糊不清的师门和官府背景,会让别人觉得动少的江湖之行十分可疑。」
  他瞥了一眼折叠好挂在我腰间的羿王弓:「动少绝不是宋思仙子的弟子,甚至也不是春水剑派的弟子,春水剑派没人能教出动少这样的徒弟。原本就有人猜测动少出身魔门,这张羿王弓恰恰做了旁证。」
  他微微一笑:「这倒把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动少是魔门中兴的希望,行走江湖岂不是理所应当!」
  我皱起了眉头,唐三藏继续道:「就算动少不是魔门弟子,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嘿嘿,众口铄金的威力,动少想来不会不知吧!如果不把动少魔门化的话,或许另一个传言会让动少更不舒服。嘉靖继位以来,屡禁私盐而不止,原因何在呢?」
  我心中猛的一跳,那一瞬间我就分析出了唐三藏话里的弦外之音:「以江湖制江湖?难道你认为我是官府特意派出来制衡江湖的?」我射向他的目光陡然大盛。
  「难道不是吗?这样的例子千百年来层出不穷,毕竟侠以武犯禁,哪个皇帝肯放任江湖势力坐大呢?远的不说,本朝太祖高皇帝就用明教节制过江湖,动少不会不知道这段武林典故吧!」
  妈的,老子就是不知道!可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我胸口顿时一阵郁闷,师父他老人家真是害人不浅,又想起老师阳明公的那句「江湖本是江山一隅」,愈发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
  「好幺,不知不觉间我竟成了武林公敌……」我自嘲道。
  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是江湖所不能容忍的存在,或许已经有很多人都要除去我而后快了。只是唐三藏的眼中为何透出一丝关切和惋惜呢?
  「唐门实在是有关心动少的理由,日子久了,动少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唐三藏说罢,顺手从桔树上摘下一枚黄橙橙的桔子:「秋天到了,桔子就红了。」
  看他在绿树红桔掩映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柔媚,一瞬间我心思竟有些恍惚,彷佛他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暗恋的物件就是我。
  我摇摇头,幻象才倏然而去,只是那残留的影子却渐渐化成了另外一个少女的模样。
  「该和无瑕要一下唐家的资料了。」我心中暗忖道。
  「相公、相公……」正出神间,身后传来了玉珑清脆的呼唤声。
  回头看去,玉珑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跑了过来,她并没在意唐三藏就在眼前,摇着我的胳膊道:「相公,魏姐姐答应和你比剑了。」
  「噢?」闻听此言我也兴奋起来,我早就想一探隐湖的武功,特别是那已经被江湖神话的心剑如一,只是一直苦无机会,今日也不知无瑕、玲珑她们是怎幺说动了魏柔。
  小声在玉珑耳边说了句:「回去爷好好谢你。」转眼看无瑕、玉玲已经陪着魏柔逶迤而来。
  沉鱼和落雁究竟谁更美丽呢?我望着国色天香的三女,心里蓦地一动,不过灵隐寺这方外之地倍添魏柔的出尘飘逸,竟似把无瑕、玲珑都比了下去。
  不过片刻我就知道魏柔事实上已经开始出招了,就在面对她的时候,我已然感到了一股泊泊然的压力,随着她不急不徐的步法一步步的接近,那始终如一的节奏竟彷佛战场咆哮的战鼓一般,让我的心都怦然跳了起来。
  无瑕和玉玲都落在了魏柔身后,无瑕虽然有心结,可眼光却依旧是江湖一流,她已然察觉到了魏柔的强悍,脸上不由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不动……如山。」我暗运不动明王心法,低低喝了一句。
  「沧啷」一声,斩龙刃已和魏柔的长剑同时出鞘。
  「满地落红花带雨!」春水剑派中最强的攻击杀招被我释放出了绝强的力量,剑影织成的光幕就像打落一地残红的暴雨卷向魏柔,那气势彷佛是要立判生死一般。
  「破!」魏柔轻咤一声,俏目射出一道寒光,前迈一步,长剑并不似昨夜那般绚丽地开出十几朵剑花,却是由繁化简的当胸一剑,这一剑运行的轨迹直白得让我有些吃惊,可偏偏它的光芒就这幺简简单单地透过了我的剑影,斩龙刃竟然封不住它!
  「果然是好剑法!」我这才明白这直白的一剑竟蕴含着极其繁複的变化,而魏柔在招式上的运用更是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连我也有所不如。被迫向左侧飘去,斩龙刃顺势劈向魏柔的脖颈。
  「似曾相识燕归来!」
  出乎我的预料,魏柔只是侧了一下身子,竟没有再变招,把这一剑的奥义看破了三四成的我便顺利地用斩龙刃粘上了她的长剑:「难道是顾忌有旁人吗?」
  我心下狐疑,那原本準备倾力而出的内力便留下了二成,饶是如此,魏柔的长剑依旧被我压低了少许,只是我的身子正挡住了魏柔,让唐三藏无法看清这其中的微妙变化。
  「我败了。」面对面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只是彼此的心中都明白,对方都隐藏了真正实力。

【第八卷?第四章】
第八卷?第四章

  「啪啪啪!」我和魏柔撤剑的同时,就听唐三藏鼓掌笑道:「精彩、精彩!能一睹魏仙子、动少的风采,三藏真是三生有幸啊!」他话语颇为真诚:「看魏仙子这绝世一剑就知道百晓生果然生就一双鬼眼,而动少能扳回局势,也是出人意料,今年的十大恐怕真要改写了。」
  只是他眼中分明闪动着一丝迷惑,或许他没想到我竟把春水剑派的武功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他心中那原本十分肯定的推断恐怕要动摇起来了吧!
  我从没怀疑自己有十大的实力,在出徒的时候,就算是师父也已经很难打赢我了。只是听到唐三藏这幺一说,我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什幺,魏柔未经一战就被百晓生高列名人录的第九,显然百晓生与隐湖有着极其深厚的关係,她肯与我一战,甚至不惜一败,除了想刺探我之外,是不是还想为了百晓生新谱名人录而造势呢?若不然,为什幺偏偏找了一个唐三藏在场的时机呢?
  只是我心中对百晓生越发好奇的同时,一面暗忖:「把我推上十大,对隐湖又有什幺好处呢?」
  不过唐三藏的话还是打断了我对魏柔的注视,我眼前这个恍若天仙的绝色少女该是怎样一个女子,我竟是捉摸不透,她轻易对我说出一个「败」字,显然没有把那些江湖虚名放在眼里,只是她败可以,隐湖败也可以吗?
  当她说出这个「败」字,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师门呢?若是她连自己的师门荣誉都可以轻言不顾,那还有什幺能羁绊她的心灵呢?
  「春水剑派会参加年底的武林茶话会吧!」魏柔收剑,突然问道。
  「那可要看我的心情了。」我模棱两可地笑道,转头对唐三藏道:「唐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今日我和魏仙子的比试,唐门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我可不想屁股后面跟着一堆挑战者天天来烦我。追着我问,『你这只癞蛤蟆究竟用了什幺见不得人的招数,让仙人似的魏姑娘答应与你一战呢?』」
  唐三藏不由噗哧一笑:「好,我答应你了。只是这幺英俊潇洒的癞蛤蟆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呢!」而魏柔眼中闪过的一丝羞涩让我知道,她毕竟还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女。
  午时从灵隐寺出来,我和魏柔、唐三藏就分手了,魏柔不是个死缠烂打就能赢得她芳心的女子,我也做好了下水磨功夫的思想準备,相聚便不求一朝一夕。
  只是回到悦来客栈却意外地发现了苏瑾、孙妙和陪同她们的齐功一票人马,齐功见到我只说把孙苏二位大家完好无缺地交给我就算胜利完成任务了,之后就起身告辞。
  问过孙妙才知道,自从昨晚遇袭之后,大江盟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就连她和苏瑾在江园的活动都受到了限制,听说大江盟和江南道上那些门派的首脑一直在开会,只是讨论什幺就不得而知了。她们在为大江同盟会演出了一上午之后,就被客客气气地发送了江园。
  「齐放还真是谨慎的很。」我心中暗歎,只是清风、练青霓这两个原本与大江盟关係最为密切的人双双离开江园,而隐湖辛垂杨、魏柔,少林悟性和唐门唐三藏等一批不甚相干的人却留了下来,让我知道大江盟要有大动作了。
  不过孙苏二女的归来却让我失去了继续留在杭州的藉口。在齐功给齐放捎去了我对大江同盟会的祝愿之后,我甚至不必亲自去告辞了。而宝亭也跟随师娘她们一道去了扬州,我在杭州似乎已经没有了目标,剩下的只是收起行囊和满腹的疑问,离开这座美丽的城市了。
  杭州离余姚、宁波不算太远,虽然才和老师见过面,可既然已经到了杭州,我索性就往南走一趟。我并不太担心秦楼,有六娘照顾,想来不会有什幺问题,何况孙苏二女失蹤的时间越久,再次露面引起的轰动就越大。
  去余姚是要去拜会老师阳明公。自从他老人家自揭身份以后,我就觉得和他亲近了许多,而他对我也不似对待其他门人那样,满口的道德文章,反是给我讲了许多做官做人的诀窍,让我思路顿开。
  而宁波则是我关注的一个城市,苏瑾当初出走扬州的时候曾经到过宁波。被神秘灭门的鹰爪门也有一个镖局分号在宁波,而宁波更是珠宝走私的重要港口,霁月斋的走私管道之一很可能就在宁波。
  余杭这条路短短一个月里来来回回我已是走第三次了,再迷人的景色对我也失去了吸引力。懒洋洋躺在无瑕怀里,在马车极有节奏的颠簸里,我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无瑕小声「嘘」了一声,然后马车似乎缓缓地停了下来,就听车后传来玉玲刻意压低的声音:「铁叔叔,你已经跟了我们三十多里地了,究竟想做什幺?」
  我缓缓睁开眼,无瑕正撩着马车的窗帘向外探望,我身子微微一动,她就察觉出来,便投给我一个满是歉意的微笑。
  我往窗外看去,官道上玉玲正拦住了一人一骑的去路,而翻身下马的那个汉子正是铁平生。
  「这老小子还真是癡情得紧呀!」我把无瑕揽在怀里,一只大手正捂在她的椒乳上,在她耳边轻笑道。无瑕娇躯一软,不由得嗔了我一眼。
  「玲儿,我要见你娘!」铁平生憨厚的脸上满是激动。
  也不知是羞意或者怒意,玉玲的脸涨得通红,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陡然冰冷起来:「铁叔叔,玉玲已嫁入王门,铁叔叔最好叫我一声王夫人,玲儿二字休要再提!」
  「你娘果然活着。」铁平生的话里竟有种万念俱灰的味道,而与我的目光正好相撞的目光里已满是绝望:「既然得不到你,我活着还有什幺意思!」说话间,他蓦地抽出长剑往自己的脖颈抹去。
  「喂,你想自杀也不必死在我眼前,汙了我的眼睛呀!」虽然铁平生在江湖素以硬汉着称,可当我听到他不带一丝生气的话语,我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的举动,其实我并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我不想让他的死在无瑕心中留下什幺痕迹,便随手拔下无瑕头上的一根金簪用力掷了出去,那金簪去势如电,正钉在铁平生的手背上,他一吃痛,动作就慢了下来,让缓过神来的玉玲一剑将他的长剑击飞。
  无瑕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缓缓把身子靠在我的背上。那边铁平生呆立在官道上,望着落在地上的长剑久久未挪动目光,等我已经示意玉玲上马车準备启程的时候,他突然道:「独木不成林,王动,你秦楼该是很缺少人手吧!」
  看他一脸的坚决绝不是像在开玩笑,连我心中都不免生出一丝惊讶,而玲珑吃惊的样子更是彷佛又回到了楼外楼与我的那场初遇,那时初出江湖的我毫无顾忌地提出要加入二百年来没有一个男弟子的春水剑派。
  「人若是得了相思病,是不是都变得这幺不可理喻呢?」不过,片刻间我就看到了铁平生加入秦楼给我带来的好处,六娘和白秀眼下都只能隐藏在暗处,秦楼实在是没有一个可以公开露面震慑宵小的江湖好手,铁平生的江湖口碑和一身武技都还说得过去,排除他是个卧底探子的危险,该是秦楼护院教头的理想人选,而且在他自己暗恋的心上人眼皮底下,恐怕他也不会弄出什幺花样来。
  「秦楼护院教头,月俸白银二十四两,年节双俸,一口价,没商量。」
  于是去余姚的队伍中,就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铁平生。
  无瑕并没有问我为什幺留下了铁平生,或许在她眼中,铁就像她的众多追求者一样,并没有什幺特异之处,只是她甚至能忘掉铁在江园究竟是如何羞辱她的,偶尔还会给铁露出一张笑脸,这让我看清了无瑕那颗善良的心。
  「无瑕,你太善良了。」
  为了照顾无瑕,马车走得很慢,晚间我们便打尖住在了福瑞客栈。玉玲紧随着妹妹也来了月信,而无瑕身子一日重似一日,我便落了个清闲。吩咐店家添汤注水,美美地躺在浴桶里享受着无瑕细心的搡拿。
  「爷你怎幺这幺说?」她拿着丝瓜瓤子搓着我后背,轻笑着问道:「婢子觉得爷才最善良呢!」
  「是吗?」我含糊道,或许是江湖让我变得更会伪装自己了吧!我知道我现在绝不会再在齐放的寿筵上厥辞而别,或许我会找到一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齐放微笑着把我发送门去。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呀!」我感慨道:「为了我的心肝宝贝无瑕,爷怎幺也要善良善良了。」
  正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清朗笑声,接着就听有人道:「老大,我能进来吗?」
  来人竟是沈熠。我一面示意无瑕披上件背子,一面笑道:「伯南,这幺巧!怎幺你也到了绍兴,快进来吧!」
  话音甫落,沈熠便闯了进来,边走边道:「听说福瑞来了好几个大美女,我就在想是不是你,一问老马车行的人,果然……」
  屋子里黑,他这时才看清楚浴桶里赤身裸体的我,不由笑道:「大少,你还真会享受啊!」又沖无瑕施了一礼,叫了声「嫂子」,无瑕也忙还礼道了声:「见过叔叔。」
  我说伯南是自家兄弟,无瑕你不用理他,该搓你的还搓你的去。无瑕应了一声,便拿起丝瓤继续替我搓着后背,可动作还是有些扭捏起来。
  我说我是来探望老师阳明公,又问了一遍他如何到了福瑞。沈熠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坐下的时候,他脸上已是一副诚恳的表情。
  「老大,我当你是真朋友,并不是经历司的经历,更不是巡检司的总巡检,若是我看错人的话,我爹偌大的生意也迟早败在我手里,还不如就把这场富贵送给老大你呢!」
  他见我没说话,接着道:「老大,我可是把沈家上下二百多口的性命都交给你了。不瞒你说,我是去宁波接一批番货。」
  沈熠他竟是如此推心置腹,我凝望着他,不由得想起了六娘的话来。再看沈熠,他惯常的嘻笑面孔早已不见,眼下这一本正经的面孔下竟有着少见的冷静。
  「是珠宝还是盐茶?」
  「老大,看来你对宁波的海上交易并不陌生呀!」 沈熠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不错,我这次接的正是一批海珠。」
  看我有些迷惑,便解释道:「我们沈家并不以珠宝生意为主,从倭人那里输入的主要还是茶器与兵器,只是最近宝大祥歇业引发珠宝价格一路攀升,便顺手做几单珠宝的生意。」
  「宁波市泊司不是已经裁撤了吗?与倭人打交道岂不招人耳目?」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沈熠坦白道:「我家原本都是通过松江跟倭人贸易的。可杭州卫不知为何突然加大了对松江市泊司的监督力度,而且还有人打探松江历年的交易情况,我家不得不躲开这阵风头。宁波这里因为市泊司已经裁撤,反倒少有人注目。」
  原来竟是沈希仪的行动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我心中暗道:「伯南,伯父的出身来历我早有耳闻,不过伯南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也犯不着举发你。走私这东西没法禁绝,你沈家不作,还会有其他人来做,只要不危害我大明安全,我全当不知道这回事。只是,有件事我想知道,既然沈家不作珠宝生意,想来进口的海珠需要下家消化才行,那幺谁是你的下家呢?」
  「我卖给宝大祥成不成?」沈熠见我并没有出卖他的念头,脸上又换上了那副嘻笑的招牌模样:「听说老大你很关心宝大祥的,看在你面子上我就只加一成,把送给你的彩礼赚出来如何?」
  「你想害死宝大祥呀!」我随口道,便不再追问。沈熠不肯将下家说出,这也在我预料之内,沈家能把生意做得这幺大,对客户绝对是讲诚信二字的。
  只是沈熠话中已然给我透露出了不少资讯,他这批货有五千两金子也就是二万两银子的利润,那幺货的总价应在二十二万两左右,而下家只有一家,二十多万两银子进批货,说起来江东的珠宝业界没有几家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目标已经缩小了许多,剩下的就要靠我自己去落实了。
  「那上家总该告诉我了吧!」
  沈熠说出来的名字我竟是很熟悉:「宋素卿?她不是日本贡使团的团长吗?怎幺她也做起了走私的买卖?」我诧异道。
  「那市泊司中官赖恩不也是一丘之貉吗?」沈熠道。
  「这贪官污吏还真不分中国外国呢!」我随口笑道,相比另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的日本贡使团团长宗设,宋素卿的口碑可要好得多,这也让我心中安定了许多,毕竟若是宋素卿的话,我与沈熠翻脸的可能性要小了许多。
  想起宝大祥缺少大档手的事情,我便问沈熠在倭人中有没有相熟的手艺高超的大工匠。
  「老大,看来江湖传言不虚呀,或许宝大祥的殷二姑娘真是老大的心上人呢!」
  沈熠说完,才想起我身后的无瑕,忙偷眼看了看无瑕,似乎是怕引起她的不满。
  接着说他正好认识一个工匠,原来是给海上浪人做兵器的,最近改行做珠宝,在倭人中也很有些名气:「宝大祥若是出得起银子,估计问题不大。」只是他说起这个工匠的时候,语气意外地有些惆怅。
  「还真是巧哩!」我虽然有些奇怪,可却为宝亭高兴起来。又和沈熠打探了一番海上交易的种种情况,末了沈熠笑道:「老大,你既然这幺感兴趣,乾脆咱们合股一块做如何?」
  「你可别拖我下水,我在岸上,万一你出事了,还有人来救你。」我笑道,想起他所说的沈家的主营业务,便问:「伯南,你家的盐、茶、药材都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沈熠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地道:「老大,如果你只是一个解元的话,或许你是真的不知道,可老大你已经在江湖行走了不短的日子,盐茶和药材都控制在谁手里该是一清二楚的吧!」
  我心道我岂能不知,暗忖沈熠口风着实紧得很,和这样的人合作倒是蛮有安全感的。两人又议论了一番,沈熠这才告辞,末了留下一句话:「老大,明天我是单枪匹马去接货,若是你没什幺事情,给我压压阵如何?」

【第八卷?第五章】
第八卷?第五章

  饶是我见多识广,可看到宋素卿和她的铁甲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惊诧了一回。
  早听说日本国的造船技术已经超越了中国,看到这又快又稳坚固如堡垒的铁甲船,我心中还是惊忧参半,难怪倭寇能在与大明水军的战斗中占得上风,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那名满天下的日本贡使团团长竟然是个女的。
  「她今年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了吧!」宋素卿成名已经十数载,可看起来却犹似二十五六的少妇一般,长年的海上生活似乎没有损害她的容颜,裸露在外的肌肤竟和无瑕、玲珑一般的细腻白嫩。
  「怪不得赖恩偏袒她,原来太监也喜欢美女呀!」我心中暗忖道。
  「沈大少是贵客,妾身怎敢不以真面目相待!」宋素卿似乎看出了我的迷惑,莞尔一笑道。她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若是换上汉人的衣服,就像是个汉家姑娘一般无二。
  「宋姑娘太客气了。」沈熠倒是随便的很,自己动手沖起了茶:「日本人的茶咱喝不惯。」他解释道。
  我闻言不由望了她一眼,宋已经不是处子了,只是沈熠的那句「宋姑娘」也绝非随口乱叫,看来倭人的习俗和中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或许她的肉体也是维持她领导地位的一件利器吧!
  其实交易简单的很,五千多粒上等的海珠装了满满一斛,沈熠只是听宋素卿报了一个数目,自己根本没有去查点,就将二十万两大通钱庄的银票交给了她,显然双方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係,所谓让我压阵,只是沈熠的藉口罢了。
  倒是宋素卿饶有兴趣地打量起玉珑脖颈间的那串檀珠项鍊来:「这幺大的南洋檀珠,中土极罕见的。」她转眼望着我道:「公子和沈大少一样,也是生在富贵人家吧!」
  在我答应沈熠的时候,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隐瞒起我的身份,此时沈大少便只是笑着说了句:「宋姑娘好眼力,李大少他是个土财主,有钱的很。」却不肯把我的来历告诉她。
  我却顺着宋素卿的话头问道:「宋姑娘能一眼认出这是檀珠,看来是珠宝业的大行家啊!鄙人倒要请教一二了。」
  「行家不敢当,其实哪有女人不爱珠宝的呢?妾身只不过是见得多罢了。」说着,她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素腕,白皙的腕子上戴的竟也是一副象牙白的檀珠手链,只是珠子的个头要比玉珑的小上一圈。
  「真正做珠宝买卖的,是宗设。江南一带珠宝行所用的南洋钻石黑珍珠、日本海珠几乎被宗设垄断了。只是近来机缘巧合,妾身才和沈大少做了两次。」
  她撚起一粒圆大色纯的海珠,接着道:「其实,一粒上好海珠不过白银四五十两,可到了宝大祥、霁月斋、积古斋等大珠宝行的手里,略加修饰镶嵌,恐怕就要一二百两银子,钱都被珠宝行赚去了。」言下颇有些感慨。
  「日本人无法在中原落地做生意。」沈熠在一旁解释道。
  「虽然近来也有加工成成品再出售的趋向,可中国的珠宝行却都是极力抵制,就连宗设也无法把那些珠宝成品卖出去,在这一点上,中国人倒是心齐得紧。」宋素卿补充道。
  「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倭崽子把钱都赚了去吧!」我心中暗道,脸上却浮出一脸笑意道:「钱是大家赚的嘛!中国人也没说把丝绸做好了和服,再卖给你吧!」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
  沈熠趁机说李大少有个朋友开珠宝行的,正缺一个大档手,三法师在船上閑着也是閑着,不若让他去中原长长见识如何?
  宋素卿只思索了片刻便欣然同意,只是她喊出的月俸一千两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这让我对三法师的手艺好奇起来,若是他真的值这幺多银子,为了宝亭,说什幺我也要把他请回到宝大祥去。
  随着宋素卿的呼唤走进豪华船舱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该是一位少女才是,虽然她的头髮剪得比我还短,眼中流露出来的也是男孩子一般的野性光芒,可她的确是个少女,而且还是很出色的那一种。
  怪不得沈熠提起她的时候语气中竟有些惆怅,看惯了江南女子妩媚的他对这个三法师该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吧!只是就像孙妙、苏瑾一般,三法师让他那个无法征服的女子名录上又多添了一个名字。
  只是小小年纪的她就是浪人中有名的铸剑大师吗?她那瘦弱的胳膊能抡得起那重重的铸锤吗?
  「藤壶,你愿意去中原吗?」宋素卿似乎对这个属下有着异乎寻常的尊重,而三法师的目光却落在了我腰间的那口斩龙刃上。
  她直率地向我要过斩龙刃,轻轻一按机簧,只是「沧啷」一声轻响,斩龙刃猛的弹出了半尺,三法师眼光一亮,摸着刀刃上细密的花纹,脱口赞道:「好刀!」
  「剑茎五寸,剑身二尺五,剑重七斤三两,鞘重八两。剑锋刀锋各一,是谓剑刀。」我随口吟出了剑刀的口诀。
  三法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着蛾眉疑惑道:「你是铸剑师?」
  「这话该是我问姑娘的吧?」我笑道,虽然她的官话比起宋素卿来差了许多,可有着江南水乡的柔软味道,和她的那副男孩子打扮大相径庭,那种异国风情听起来竟让人心动起来。
  「虽然我不是铸剑师,不过,我会把铸这把刀剑的师傅介绍给你。其实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姑娘若是能久居的话,定能有所感悟,让你的铸剑之术更上一层楼。」
  三法师顿时睁大了眼睛,好奇道:「咦,你怎幺知道我的铸剑之术遇到了瓶颈?」
  「这就是中土所说的『功夫在诗外』啊!姑娘最近弃铸刀剑而修习珠宝匠作之法,想来是想从别的途径寻求灵感,以期使自己的铸剑之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姑娘的想法绝没有错,只是修习的範围实在窄了些啊!」
  「……你好像很有学问,我可以做你的学生吗?」片刻之后,她率直地道。
  「玲师母,你的剑好锋利哟!」
  我的弟子、人称三法师的少女源藤壶捧着玉玲的春水剑爱不释手:「这幺薄的剑身竟然有这幺强的刚性,中国人的铸剑术真的很强耶!可铁师傅的那把破剑究竟是谁铸的呢?他知不知道剑就是剑客的生命,怎幺可以这幺含糊呢?」
  在宁波我就和沈熠分手了,就像他说找我去给他压阵是个藉口一样,我想沈家也绝不会让他这个大少爷独自背着几十斤的珠宝行走在江湖上,在宁波定有大批人马接应他。
  而宝大祥虽然急需这批尚未加工的上等海珠,可我宁愿放过了这个大好机会,毕竟宝大祥已经经历了一场走私官司,这幺大批的海珠带给它的或许就不是福了。
  守在海边渔村等待的孙苏二女和铁平生并没有因为多了个源藤壶而感到惊讶,只是听她叫我老师才多少有些好奇,而她却毫不客气地把铁平生的佩剑贬得一钱不值,害的我在宁波花了六十两银子给铁平生重新配了一把上好的精钢剑才堵住了她的嘴。
  若不是铁平生心中有股玉夫人情结,他该是一个很好的部下。和高七的机智圆滑不同,他刻板的很,可正因为如此,我的每一个命令都是不折不扣地被执行。
  或许是一个无瑕已经燃烧尽了他所有的热情,对孙苏这样的美女他都视而不见,倒是源藤壶时不时地把他逗笑,虽然她一个劲儿的数落他。
  后来我才知道,铁平生妻子早逝,而给他留下的一女也在一次江湖械斗中被害,若是她还活着的话,该是源藤壶这幺大了。
  宁波是孙妙走惯了的,在客栈里还有人认出她来,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不过宁波并没有让苏瑾的情绪产生什幺波动,而在无瑕的旁敲侧击中,她也坦承自己来过这里散心,而算算日子,该是在她去松江待产之前的事情了。
  而我暗中动用了官府的力量按照她说的线路日期一查,竟是十分相符,而且报上来的情报都显示她当然确实是孤身一人。
  「那个让苏瑾怀孕的男人究竟是谁呢?五师娘那儿也该调查出点结果了吧!」
  不过鹰爪门下属镖局宁波分号的被灭资料却是详尽的很,毕竟那是一桩死了二十七个人的大案。宁波巡检司的总巡检老关提起这件事来还心有余悸,因为那些人死的实在是太惨了。
  听老关的描述,我心中竟是一怔,怎幺手法竟和十二连环坞在春水剑派使用的手法颇为相近呢?可隋礼已经明确地说过,况天并不是死于十二连环坞之手,而在同一时间里将江南江北三地都有镖局的鹰爪门灭门,十二连环坞从调度上来看也颇多困难。
  想去镖局分号看看现场,老关却说那栋房子已经被鹰爪门新任门主司马长空卖了用来抚恤那些孤儿寡母,而后房子就被拆掉,在原址上新起了一座叫做「潇湘馆」的妓院,现场已是看不到了。
  末了他还感慨了一句:「奶奶的,也邪门了,这地儿死了那幺多人,可人家潇湘馆的生意照样火得很哩!」
  我「噢」了一声,这倒是和丹阳花蝴蝶家里的情况大相径庭,刚想走,心中却没由来地一动,便问了一句:「这潇湘馆的老闆倒挺有胆识的,老关您知道他是什幺人吗?」
  「知道,老闆原是本地一个有名的泼皮无赖叫做周福荣的,不过他不是出钱的主儿,有次被我灌醉了他才交了底,幕后真正的老闆是北方人,姓宋,据说生意大得不得了,名下妓院、赌场、粮铺、布店、珠宝行一应俱全呢!」
  「姓宋?珠宝行?宋廷之!?」我心中悚然一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一刻我的直觉几乎肯定了潇湘馆的后台老闆就是霁月斋的老闆宋廷之。
  虽然为了宝亭,我已经很关注他了,可有关他的资料还是少之又少。若潇湘馆的后台老闆真是宋的话,他绝不仅仅是个商人那幺简单,妓院、赌场都是和江湖千丝万缕的行当,他背后又会是谁呢?
  鹰爪门?显然不是。虽然潇湘馆是建在了鹰爪门的遗址上,可鹰爪门并没有这幺强的实力来进行这幺大规模的投资,换做他是鹰爪门的靠山或许顺理成章些吧!
  我蓦地想起了我娶无瑕、玲珑之前李宽人那耐人寻味的一番话,宋廷之背后渐渐浮现出了大江盟的影子。
  「难道大江盟是假宋廷之之手来积累江湖争霸的资金吗?」我都被自己的假想给吓了一跳:「在江南万家生佛名头的背后竟做着藏汙纳垢的勾当,这未免太可怕了吧!」
  又想到齐小天在霁月斋苏州分号开业大典上的种种表现都是唱作俱佳的表演,我后心不禁一阵发凉。
  我立刻请求老关调来了各码头、驿站、客栈在鹰爪门灭门前一个月到现在的所有路引登记记录,翻看了一下午便发现在房产易主前后和潇湘馆建设期间,宋廷之的名字多次出现在登记簿中,而霁月斋在宁波并无分号。
  合上那些厚厚的登记簿,我已经敢肯定了宋廷之的另外一个身份||潇湘馆的真正主人。
  「要不要突审周福荣?」
  我摇摇头,突审周福荣既没理由又打草惊蛇。晚上摆酒谢过老关和他手下的一干弟兄之后,便连夜赶往余姚,在老师阳明公那里只住了一晚,我就怀着莫名的兴奋和恐惧踏上了赶往苏州的路程。

【第八卷?第六章】
第八卷?第六章

  「老鲁,我要全面监视宋廷之,你那儿有没有机灵点的兄弟?」
  早晨回到苏州,我甚至没在竹园停留,便直接来到了巡检司,招回了日夜监视霁月斋的那两个弟兄仔细询问了这段时间霁月斋的动静,可霁月斋一切如常,弟兄们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像珠宝这种东西,既小又方便携带,而苏州又不是霁月斋的总舵,它的大档手最近也几乎全部调到了杭州,想来所有走私进来的珠宝原料都该集中在杭州了,想在苏州查出点毛病还真是困难。
  「就算霁月斋是宝大祥的竞争对手,你也犯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吧!」鲁卫一头雾水地问道:「再说,这几天老哥我手底下的弟兄都已经忙得打不开点儿了。」
  「宋很可能有江湖背景。」
  我一句话就让鲁卫坐直了身板,瞪着我良久,突然笑道:「看来我的收山之作就落在此人的身上了!」
  鲁卫立刻叫来了心腹副手李农和另外一个貌不出众的汉子,吩咐他俩把手中案子交给别人,从即日起开始对宋廷之展开侦察,但要保持绝对机密,待宋再来苏州以后即实行全程跟蹤,必要时哪怕天涯海角也要相随。
  我给了李农二千两银子,叮嘱他我只要宋廷之的行蹤,让他不要顾忌钱的问题,而鲁卫也发出了绝密快报给南直隶总捕苏耀、杭州通判李之扬和扬州总捕瞿化,请求三府密切关注宋的一举一动。
  给霁月斋布下了天罗地网之后,我才松了口气,看看已是午时,我便要拉着鲁卫去吃酒,鲁卫却让人在衙门旁边的小酒馆里简单要了两个小菜,把手下人都支走,才一脸正色地道:「老弟,杭州那边是不是出了什幺大事?」
  我一怔,才想起苏州杭州虽然相距不远,却是分属两省,消息向来传递不畅,怪不得到现在鲁卫还没接到消息。
  把大江同盟会的成立和那些古怪的黑衣人自杀性的袭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鲁卫才明白了个大概:「难怪最近两天通过苏州南来北往的江湖人骤然增多,原来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準备开战了。老弟,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大江盟的鹰击堂堂主齐功和慕容世家的总管慕容仲达都已经住进了秦楼,两人包住的别院仅有一墙之隔啊!」
  其实秦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从原先单纯的妓院赌馆渐渐多了客栈酒楼,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不知是因为苏瑾、孙妙吸引了大批的学子,还是因为老马车行上的小册子让那些懒人懒得再去找别的住宿之地,反正最近一家子一家子进出秦楼的客人多了起来,特别是有凤来仪楼,几乎成了苏州政商两界大老宴请宾朋的主要场所,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下榻于此并不奇怪,只是……
  「他妈的,难道秦楼再没有别的住处了吗?白秀她这是怎幺安排的!?想看打架呀!」我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不过眼珠很快就被桌上那张江浙两省的地形图吸引过去了,地图不少地方画着红红蓝蓝的圈子,旁边还标注着慕容世家、大江盟等武林门派的名字,甚至连快马堂这样的小门派都用极细小的正楷简单标了「快马」两字,只有苏州那儿是用朱笔划了大大的一个圈,旁边却什幺也没写。这竟是一副江浙的武林形势图,鲁卫看来真是个有心人!
  他指着苏州道:「老弟你看,若大江盟真的有意与慕容世家开战的话,苏州是绝好的战略要地,它可以极快地支援镇江、应天一线,又可方便地从杭州得到后方的补给。」他边说边指点着地图。
  我的目光向上移到了镇江上,那儿被鲁卫在蓝圈之外又加了个红点,显然他和我一样都认为这儿该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率先争夺的焦点了。
  镇江自古就是兵家要地,也是历次江湖争霸的几个主要大战场之一。大江盟与慕容世家原本为了避免摩擦,或是有意掩盖自己的野心,都刻意放弃了在镇江的利益,至少表面上如此。结果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镇江眼下被实力并不算强大的漕帮所控制。
  不过虽然漕帮态度不甚明朗,可与大江盟结盟的排帮却在镇江拥有重要基地,大江盟还是占了先手之利,若是能顺利掌控镇江,则北进再无后顾之忧,苏州自然而然成为后防补给地;反之若是万一让慕容得到了它,则苏州也成了杭州的门户。
  兵法有云:未算胜而先算败,苏州正是大江盟可进可退的最好选择,何况鲁卫在苏州经营的铜墙铁壁此刻都成了大江盟的保护伞,除非慕容世家冒着被安上造反名头的危险在苏州对大江盟展开攻势。
  怪不得大江盟住进了秦楼!可慕容仲达怎幺也住进来了呢?难道他仅仅是贪图苏州那张对他来说同样存在的保护伞,还是有其他的企图呢?一时间我真有些糊涂了。
  「喂,齐兄、慕容兄,在下丑话说在前头,秦楼对我来说是赚钱的地方,对两位老哥来说就是泡马子享受的地方,仅此而已!我可不想哪天看到有人横尸街头。别的地方我管不着,若真在苏州搞出点什幺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仔细老子拿大逆律伺候你们!」
  「那是,动少就放心吧!」被我同时请到有凤来仪楼一间密室里的齐功和慕容仲达满脸堆笑,异口同声地道。
  「真是的,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年活头呢?及时行乐还来不及呢!再说,秦楼别院住一晚要一百两银子,不找个姑娘补偿补偿,我都替你们肉痛呢!」我边往外走边嘻笑道,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两个对手。
  等一切都安稳了,我才回到了竹园。一进门就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原本就不太宽敞的庭院里又移植过来几株高大的梧桐,而在西侧一堆花树掩映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爬满青藤的暗门。
  六娘的动作好快呀!我知道她定是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把原来杨家的宅子收拾妥当了。搂着满脸欢喜的萧潇,我推开暗门一看,里面假山丛立,水流潺潺,亭台出没于花树丛中,果然是别有洞天!
  「这是给主子金屋藏娇的洞天福地。」萧潇巧笑道:「乾娘她已经给这儿取了个名字,说竹是树中君子,兰是花中君子,君子配君子,园子就叫做兰院了。」她指着空白的匾额道:「就等主子题字了。」
  「六娘倒是雅兴不浅呀!」我笑道,跟在后面的喜子便说六奶奶这些日子都在布置兰院,连秦楼都去得少了。
  「六奶奶?是乾娘让你们这幺叫的吗?」我一怔,竹园上下只有高七在我面前这幺称呼她,丫鬟僕妇们可都是叫她李嬷嬷的,这还是六娘特意让底下人这幺称呼她。
  喜子望着萧潇,萧潇解释道:「乾娘在兰院里特地留下了五位师娘住的地方,婢子想反正乾娘的名字叫六娘,称呼六奶奶,一家人显得亲近些。乾娘她就不坚持了。」
  我一怔,难道六娘她不怕师娘们看出破绽吗?还是她有心公开和师父的关係呢?
  正寻思间,假山后面已经转出玉家三女,她们先我回到竹园,这时怕是已经把兰院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吧!
  「爷,这儿真像是个世外桃源呢!」玉珑天真地笑道。
  「你就是桃源里的仙女!」我拉着她的手笑道,只是心中暗自感慨,或许只有等我完成师父的遗命,我才能真正享受这里的安逸吧!
  随口问起孙苏二女,萧潇说已经住进玲珑妹子原来住的地方了,我这才安下心来,只是想起苏瑾身边出现的神秘青衣人在那天之后就不见了蹤迹,心中未免生出一丝疑虑。
  随着萧潇把园子粗粗走了一遍,却没发现六娘、解雨和武舞。
  「不对呀,我才从秦楼回来,没听白秀说她们三人到了秦楼,再说天还早着呢!」
  萧潇真不愧是我最亲近的女人,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了我心中的疑问:「好像是秦楼金满堂那里出了点事情,有人砸场子,六娘和解雨刚往那边去了;而武舞头午就陪源姑娘去太监弄谦字房何定谦那儿了。」
  咦?我眉头一皱,十天前秦楼已经表演了它的霹雳手段是多幺强悍,这人难道不知道吗,怎幺还敢在秦楼闹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原本想和萧潇好好云雨一番以慰相思之苦,看来又要拖上个把时辰了,我心头不由暗恨起这个不知趣儿的捣乱鬼来了。
  二度回转秦楼,金满堂里的战事已经到了尾声,在众人簇拥下的解雨春风得意,相形之下她对面的那个三十七八岁的白净汉子脸色已是一片青白,他面前的筹码只剩下了十几枚,算起来只有十几两银子的赌本了,胜负已是一目了然,只是周围不见六娘的影子。
  「马鸣,亏你还是个成名人物呢?连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如!不就是十几两银子输赢的事儿幺,你倒是乾脆点呀!」解雨转眼见到我进来,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惊喜,却又似漫不经心地朝我笑了笑,目光随即又回落到桌子上。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温小满一脸惭愧地快步走到我面前,说道:「少东家,今天若不是解姑娘来,秦楼的牌子可就被小老儿给砸了。」
  「马鸣?是江湖人称『神仙手』的那个赌坛高手马鸣吗?」我问道,这些日子在江湖行走,别的不说,百晓生名人录里的人物我倒是都记下来了,马鸣虽然位居名人录的最后几位,可也称得上是个成名人物。
  「就是他!」温小满肯定地回道:「他只带了一百两银子,可连赢了小老儿八把,被他赢去了一万多,多亏了解姑娘,一上来就赢回七把,看来马鸣心已经怯了。」
  「我赌本不够了。」半晌马鸣才低声下气道:「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姑娘就放我一马如何?」
  「咦?你赢的时候怎幺没想放秦楼一马呀?」解雨嘲笑他道。
  穷寇莫追,这是战场与赌场通行的规矩,可解雨似乎是忘记了,而周围的赌客果然有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马鸣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好!那我马某人就和你赌上一局,我这只左手虽说没有右手值钱,折价一千两也不为过吧!我就全拿它做赌本了,赢了我也不要银子,姑娘你就赔我一只手如何?」
  「一千两?你的手是金子做的呀!?再说,我要你那只破手作甚!要赌,赌你这个人还差不多,若是你输了,罚你在金满堂帮工三年!」
  我这才明白解雨一直激怒马鸣的原因所在,不由对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可指着马鸣的细嫩小手上却渐渐透出一丝陀色来。
  「那若是姑娘输了呢?」
  「那我就赔你十万两银子!」
  于是金满堂里便响起了一片惊讶声,马鸣闻言身子一正,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把自己身前的牌九向桌子中央一推,道了声:「好!马某和你赌了!」说着吩咐伙计垒牌。
  金满堂伙计垒牌的手法极其纯熟,上下飞舞间已把牌打得散了又散,之后飞快地把牌垒齐,期间只用了几息时间,最是考赌客的眼力和记忆力。
  「我要切牌。」这是下家的权利,马鸣伸手用竹尺将三叠牌由头转到了尾。
  我心头一凛,这马鸣眼力不弱啊!他这一切牌,只要掷出双六来,拿到手的便是一对地牌,这可是这副牌九里最大的组合了,而且下家先掷骰子,对于像马鸣这样的高手来说,想要掷出个双六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解雨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吧!不过为何这丫头只是让马鸣亲自挑了副骰子,自己端详了那对骰子一番,之后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呢?
  「豹子!」马鸣轻呼了一声,可随着那两粒骰子停止转动,朝上的一面竟是一对四,从那里拿起的两张牌该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憋十了。
  马鸣脸上顿时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嚷道:「你作弊!」
  屋子里立刻譁然一片,却见解雨好整以暇地道:「马鸣,愿赌服输,骰子可是你自己选的,再血口喷人,仔细姑奶奶送你见官!」
  又朝坐在一旁观战的一位老者道:「李先生,你是苏州城里的名人,这骰子就在桌子上谁也没动,您刨开它让大家看看,这骰子究竟有没有问题!」说着递给李老先生一把锋利的雕刀。李老先生一切,那骰子里当真什幺也没有。
  我仔细一回忆她的动作,便恍然大悟,心中暗笑,好个解雨,竟把我教训她的把戏现学现卖用在了马鸣身上!
  想来马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小姑奶奶竟有一身出色的武功,举手间竟能将骰子的一面磨去少许,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消灭了罪证。
  「好聪明伶俐的女孩儿!」我心中暗赞:「难道真是她吗?」在杭州被唐三藏教育了一番之后就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马鸣垂头丧气地傻站在那里,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而旁边的人已经开始起哄,要他兑现自己的诺言。
  「不就三年吗!?三年以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马鸣憋了半晌,突然吼道。
  接着,身子一动,正抓住了那个垒牌的伙计,顺手把他的制服剥下来换上,来到解雨的面前嚷道:「这回你该满意了吧!」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让我帮工?你就不怕我把秦楼输个精光?」
  「我怕?我有什幺好怕的,秦楼又不是我开的。」解雨嫣然一笑,可笑容里却有一丝异样的味道,那目光也似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脸,似乎想从我那里得到些什幺地道:「不过,你要真是敢输的话,三年之后,你神仙手还怎幺在江湖上混呀!」
  「我该怎幺谢你呢?唐大小姐!」玉角楼里我对着解雨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令她震惊的话语。
  「……什幺唐、唐大小姐,我……我不明白,我、我可是解雨哩!」原本一心想得到我奖赏的解雨听我骤然解开了她的身份,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反驳道,可她的声音小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那对躲闪着我目光的美丽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怯意,我刚想拉过她的手,她就像受惊的兔子般一下子躲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不是吗?」看她的那副模样我知道我猜中了事实,反诘的语气里竟有几分自嘲:「有着一流的武学实力、又有着一流的医术,能教出这样出色弟子的武林世家在江湖上本来就只有七八个而已,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唐门的易容术竟是如此的高明,而冠绝群芳的唐大小姐又真的肯自减自己的容貌!」
  「……我……不明白……」解雨缩在角落里细声道,或许她不明白的是我为什幺把她和唐棠联繫到了一起吧!
  其实真正让我想到她是唐家的一员是因为唐三藏对我莫名其妙的关心,他的关心看起来颇有些无奈,似乎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已而为之。
  「三藏兄,啊不,或许我该换一种称呼了,他对我可是异乎寻常的关心啊!可我进入江湖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与唐门从未打过交道,又和唐门没有利益冲突,他为何这幺关心我,这难道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此时我心中已经明白了唐三藏的无奈,江湖即将展开一场大战,唐门和我都很有可能被迫捲入,再不说明解雨的身份,或许会闹出自相残杀的悲剧。
  只是我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啊!
  「万一我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是不是我这个妹夫就不称职呢?」我心中暗道。
  解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意,小嘴下意识地刚一噘,却发现我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嘴唇又倏地一缩。
  「所以我立刻就明白了是我想的与事实有偏差,我定是与唐门已经打过交道,或是有恩于唐门,或是与唐门中人有了相当亲近的关係,只是我自己不知而已。」
  「我是一个淫贼。」看到解雨紧张的模样我竟有些心痛,便有意轻鬆一下气氛,而这声「淫贼」似乎唤起了她心中往事,原本有些怯意的眼里流露出一分笑意。
  「淫贼做好事是有代价的,所以无瑕、玲珑都成了我的女人,宝亭也即将成为我的女人。」原本是假设的前提,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是个施恩图报的人,心下一怔,话便突然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若说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你解雨吧!当然孙妙勉强也算一个,只是三年前她就因为在西湖与唐寅大师琴箫合奏了一曲渔樵问答而一举成名了,可唐老爷子膝下年纪最长的女儿唐门大小姐唐棠当时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孙妙的年纪未免长了些,如此一来,你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我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把手伸给她:「唐棠,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
  迎接我的不是她细嫩的小手,竟是流光那乌黑的刀光:「微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只是滴在流光上的并不是细雨,而是一行清泪。
  流光主人的心已经乱了,刀法自然也乱了,我的手轻易地弹开流光,握住了那只雪白的颢腕。
  「我不要做唐棠!」在我炽热的怀抱里,解雨失声痛哭:「为什幺、为什幺你们都喜欢唐棠?难道、难道就因为她生得美丽吗!?」
  解雨呜咽道:「为什幺大家只会恭维她的美丽,却从不去关心她内心在想什幺、要什幺呢?」
  解雨的泣语蓦地撩起我心底的某根心弦,我的心房竟然莫名地颤动起来,我甚至能听到她那颗寂寞之心的?喊,或许当她以真面目行走江湖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因为她的美丽而努力讨好她,却从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关心她、以平常心待她吧!
  这个带着一身光环的天之娇女内心该是怎样的孤寂呢?
  而寡人好好色,没準儿见识到她庐山真面目的我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吧!只是,我望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孩,易容成解雨的唐棠容貌并不算十分出众,态度也刁蛮,可她还是一步步走进了我心里,当我拥着她的时候,我还是把她当作解雨,而不是那个江湖第一美女唐棠。
  「你美吗?」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小声调笑道:「我看无瑕、玲珑可比你美多了,就连武舞也强你不少。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天真、喜欢你的热心、喜欢你的刁蛮、喜欢你的眼睛眉毛、喜欢你的樱桃小嘴、喜欢你的……」说着我的手渐渐从她的脸上向下滑去。
  或许解雨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语,眼中一阵癡迷,只是当我的手滑过她细腻脖颈的时候,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使劲挣脱开了我的怀抱,嗔道:「你……真是个淫贼哩!」
  「解雨,」我诚恳地望着她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解雨,而不是那个什幺唐棠,如果你愿意继续做解雨,那你就继续做吧!只是,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我该知道我新娘的真正面目吧!」
  「谁……谁要跟你……洞、洞房了~」解雨白了我一眼,将心中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发洩出来的她,恢复了那刁蛮的模样。
  高楼之上,美酒一壶,香茗两盏,佳餚四样,凭栏远眺,又有美女在怀,实在是件惬意的事儿。
  抱着解雨才能感觉到她的细腻与丰腴。江南女子多妩媚,可也多纤弱,就像苏瑾、孙妙,甚至连萧潇、玲珑这样练武的女子都是如此,若论身材之妙,或许只有宝亭才能和解雨一较长短,可偏偏眼下这两人都是只能看而不能吃。
  听解雨娓娓道来事情的真相,我才知道我能拥有她该是多幺的幸运,或许老天爷他也是个淫贼吧!
  她是衔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唐老爷子在有了十几个孙子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孙女,自然宝贝的不得了,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她唐门诸项绝艺,就连唐门向来传子不传女的易容术都教给了她,甚至还为她请到了久不出江湖的刀法大家厉天来弥补唐门在武功招式上的不足。
  而她也着实争气,在唐门年轻一代中渐渐崛起,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超越了她众多的哥哥,成为仅次于她大哥唐三藏的唐门新一代高手。
  然而三年前唐老爷子的去世却让事情发生了变化,她父亲唐天文以三子身份超越他的两个哥哥而被老爷子指定为唐门新一任家主,之后,她陡然感到一切似乎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原本一起开开心心打打闹闹的堂兄弟、妹妹们一下子变得生分,而随着一天天长大而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的她,也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一些异样的目光。
  那些目光让她恐惧,可自幼一直在祖父身边生活的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和父母沟通了。而此时父亲唐天文已经开始领着她拜会江湖那些着名的门派,好让她有机会结识那些江湖新生代的佼佼者们。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美丽了,这些年轻高手们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极少数像齐放、宫难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恭维她一番之后,就藉口自己有了心上人对她敬而远之了,而绝大多数则变成了挥之不去的苍蝇,每天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之声。
  是她最亲近的大哥唐三藏给她出了个主意,唐门易容术虽然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却是至高无上的绝学,阿棠你就换个面目行走江湖,感受一下真实的人生吧!
  于是江湖多了一个解雨,而唐门上下却只知道这位大小姐闭关修练了;她父亲虽然知道女儿易容出走,可她究竟易容成了哪一个却不清楚,唐门上下只有唐三藏掌握着自己妹妹的大体行蹤。
  当她变成一个平凡女孩的时候,身边顿时清净了,既没有了鲜花也没有了苍蝇,她平凡得让那些江湖侠少们提不起兴趣,就连齐放、宫难也不能免俗。
  只有当她利用超凡的易容术一点点变化自己容颜的时候,那些她原本极是熟悉的惊豔目光才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让她明白这些人只不过是对她的容貌感兴趣而已。
  于是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她不停地结识着那些刚刚在江湖崛起的新人,试图从中证明些什幺,可每次都让她失望而归,渐渐地她就成了那些知名侠少口中的追星一族,而她把这当作了自己的保护色,直到她听说江湖上突然冒出了一个武功高强、风度翩翩而又心狠手辣的淫贼。
  「我是淫贼?我他妈的再君子不过了,师父若是见到我这副窝囊模样,还不得气死呀!」我隔着柔软的湖丝比甲揉着她涨大的椒乳颇有些气急败坏道,这小妮子明明已经动情了,却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肯放鬆。
  「对……殷姐姐你都肯忍,我、我也要等到你娶我的那一天。」解雨一边细声地呻吟一边使劲咬着我的耳朵道,只是这句话多少像是给她自己越发脆弱的心理防线增加点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