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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花】第十六章 九阴摧心

fu44.pw2014-11-09 15:39:01绝品邪少

  第十六章 九阴摧心

  南宫靖脚下一停,回头以「传音入密」朝李小云道:「记住我方才说的话,
一旦发现不对,要尽快退出……」李小云朝他点点头。

  南宫靖没有多说,当先举步走入大门,朝石级跨下。李小云不敢和他太过接
近,等他走下十来级,才跟着下去。石级相当宽阔,少说也有百来级之多,石级
尽头,豁然开朗,那是一座相当广阔的大厅,围着八根石柱,每根石柱足有一丈
五尺多高,柱上悬挂着一盏古铜油灯,灯光荧荧,微见惨绿,是以整座大厅,就
显得绿阴阴的十分幽暗。

  八根石柱是支持这座地底大厅的,因此作八个方向矗立。这一来整座大厅等
于分成了中间和四周。中间是八根石柱以内,约有十五六丈方圆,四周就像迥廊
,在八根石柱以外。人口不远,面向里首站着一排人,赫然就是方才进来的霍五
、智光等六人,他们就像站着看热闹一般,全神贯注看着厅上,一动也不动。

  大厅上,八根石柱中间却坐着许多人,因有霍五等人挡住了视线,看不十分
清楚。这一情形,其实只是南宫靖跨下石级时目光迅速一瞥之间的事,他原是靠
着石级右首墙壁下来的,看到厅上情形,赶紧以背贴壁,左手朝后面的李小云打
了个手势,迅快朝右首闪去。

  李小云看到大哥的手势,也立即以背贴壁,脚下加快,跟着向右闪去。这石
级尽头,和霍五等人站立之处,还有一丈来远,因此两人从他们身后闪过,他们
并未发现。因为他们前面是两根石柱中间,正好遮住了厅上的人的视线。

  南宫靖和李小云闪到大厅左首,这里已在石柱的外面,就像迥廊一般,足有
三丈来宽,因为八盏油灯都是挂在石柱的里首,灯光又黯淡惨绿仅能照到中间数
丈来远,这迥廊就一片黝黑,纵然躲在石柱后面,厅上的人也未必看得到。

  南宫靖还是十分小心,左手拉着李小云,以极轻的步法,闪入一根石柱后面。
一根石柱虽然足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但要隐蔽两个人还稍嫌不够。如果要一个人
分隐一根石柱,两根石柱之间,相距就有五丈来远,自己两人深人地底,尚喜没
人发现,但如果一旦发现,分开得太远,就无法照顾得到了。南宫靖略为犹豫,
就要李小云贴着石柱站立,自己就在她身后,这样就不虞被厅上的人发现了。

  大厅上,灯光惨绿幽暗,肃静无哗,好像在开会一般。南宫靖和李小云既已
隐藏好身形,自然要悄悄探出头去,看看厅上的情形。大厅上首正中间,放——
张高背锦椅,椅上端坐着一个面罩绿纱,花白头发、身穿蓝布衣裙的老妇人。她
身后左首伺立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也以绿纱蒙面,但看去身材
苗条,年纪不会很大,右首是一个绿衣小鬟。

  南宫靖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和丁玉郎同来的那天,给自己送茶和传达老夫人
的话,要丁玉郎进去的那个小鬟。由此可见坐在中间的老妇人,就是碧落山庄的
老夫人了。在老夫人前面右首,垂手站着一个绿袍老者,身形矮小,面如古铜,
颔下留着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这人正是那天在茶亭「请」走终南五老中老三金
鞭叟田丘常,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的绿袍老者。他当然就是胡叔达口中的「
秦总管」了。

  在老夫人前面,面向老夫人,还有许多人席地而坐,南宫靖目光一掠,这些
人他几乎全都认识。左首第一个头戴毡帽的老头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
第二个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则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已死在旋风花下)的师
叔无形刀邢铿。第三个则是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坐在他们身后的则是皖西三侠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群、霍山霍天柱、和
青山谢东山。石首是五个老太婆,南宫靖认识的有缝穷婆、卖花婆、刘媒婆三个
,其余两人不用说是王牙婆和孙虔婆了。六婆之中,只没有阎佛婆,那是她一直
住在白衣庵、长斋礼佛,早已不在江湖上走动,如果仍在江湖走动的话,只怕也
被「请」来了。

  南宫靖看到了,李小云自然也会看到了,爹和二叔、三叔果然都被碧落山庄
「请」来了。她一时但觉心头狂跳,倏地回过头去,正待开口。南宫靖急忙以「
传音入密」说道:「你不可说话,我们先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此时千万动不得。」

  只听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缓缓抬起头来,说道:「秦总管,你去叫霍五、智
光两人进来。」她说出来的话,好像有着极大权威,直呼霍五、智光的名字。

  站在右首的绿袍老者秦总管闻言垂手应「是」,举步走出,朝霍五太爷、智
光二人拱拱手,含笑道:「霍五先生、智光大师,老夫人请二位入内相见。」说
完,就抬手肃客。霍五太爷和智光二人果然一言不发,往里行去。

  李小云附着南宫靖耳朵,悄声道:「大哥,这两人是不是被他们制住了呢?」

  南宫靖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快不可开口。」

  这时秦总管已领着霍五太爷、智光二人,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才脚下一停
,向右首退后一步,躬着身道:「启禀老夫人,他们来了。」

  老夫人寒电般的目光从蒙面绿纱中透射而出,冷然道:「霍五,刚才的事情
,你都看到听到了?」南宫靖心中暗道:方才不知有些什么事?霍五太爷点了点
头。

  老夫人又道:「金维能是你结义兄弟?」金维能是神灯教总护法,死于旋风
花下。

  老夫人严厉的道:「他是不是该死?你还想替你结义兄弟报仇吗?」霍五太
爷没有作声。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凭你这一点微末之技,就是想报仇,也还差得远,你
可以去了。」说到这里,冷然道:「秦总管,你送霍五出去。」

  秦总管恭声应「是」,转身抬抬手道:「霍五先生请。」霍五太爷一言不发
跟着秦总管往外就走。

  老夫人目光转到智光身上,冷声道:「智光,你和智明(黄龙寺方丈已死于
旋风花下)沉瀣一气,谋夺经书,本该杀了你,但老身念你只是从犯,免你一死
,不过老身要把你留下,你服不服?」智光低首没有作声。

  这时秦总管已经送霍五太爷出去,回了进来。老夫人一抬手道:「秦总管,
把他带下去。」

  秦总管朝智光招招手道:「你过来,暂且坐下。」他指指左首地上,命智光
坐下。智光居然毫无反抗,依言在他指定的地方,席地坐下。

  老夫人又叫道:「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田五常、邢铿、暴本仁三人闻
言,同时站起身来。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方才你们都听清楚了,老身要说
的话,也已经都说了,今后为友为敌,悉听尊便,三位可以走了。」接着又道:
「秦总管代老身送田长老三位出去。」

  秦总管应了声「是」,朝三人连连拱手道:「三位请。」田五常、邢铿、暴
本仁三人果然举步往外就走。

  秦总管是代老夫人送客,跟在三人身后,一路送了出去。南宫靖心中暗道:
可惜自己迟来了一步,方才老夫人定然是和他们在说某一件事了。接着只听老夫
人又冷声叫道:「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李小云一听她叫到爹的名字,心
头咚的一跳,急忙注目看去。

  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席地而坐的人闻言立即站了起来。老夫人嘿然道:
「李天群,你枉是形意门的名宿,居然也想谋夺经书,六人之中你侥幸躲过旋风
花一击,算你命大,本该把你留下,老身念在你平日能行侠仗义,姑且网开一面
,放你们回去,今后给我好好的闭门思过,你们去吧。」

  她这番话,只有李小云听得懂,她在爹书房里,偷听过爹说的话,爹是为了
一册达摩手着的「洗髓经」,才把假南宫靖(侯元)劫到龙眠山庄去的。只不知
这老夫人又是谁?

  只听老夫人又道:「泰总管送他们三人出去。」秦总管刚把田五常等三人送
走,答应一声,又领着李天群三人向外走去。

  李小云眼看老夫人释放了爹等三人,心上总算放下一块石头。南宫靖心中却
暗暗忖道:老夫人释放这些人出去,何以每次都要秦总管送他们出去呢?其中不
外两种原因,一是这些人本来已被制住穴道,如今释放他们出去,是要秦总管替
他们解开受制的穴道。二是明的释放他们,要秦总管送他们出去之时,用阴手点
闭他们某处经穴,让他们出去了,也变成失去记忆的人,和自己从前一样。」

  就在地思忖之际,突见老夫人从垂脸绿纱透射出来的两道森冷目光,朝自己
两人隐身之处投来,心头方自一惊。老夫人忽然沉笑一声,缓缓说道:「年轻人
,你们已经看了多时,现在该可以出来吧?」

  南宫靖听得大吃一惊,忖道:「原来她早就看到自己两人了。

  李小云心头狂跳,但她急中生智,连忙附着南宫靖的耳朵,悄声说道:「你
快押着我出去,我现在是丁玉郎,有我作人质,你就可以安然出去了。」

  南宫靖朗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眼力。」一手紧握着李小云的手肘,推
着她举步走出,他改变了声音是以没人听得出来。

  老夫人从垂脸绿纱中射出来的眼神,亮若冷电,直注在南宫靖的脸上,冷然
道:「年轻人,放开他。」

  南宫靖朝她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原谅,在下并无为难这位丁兄之意,只是
有这位丁兄作伴,在下似乎比较安全,所以在下暂时还不能放开他。」

  老夫人目光之中微含怒意,透过面纱,直注南宫靖,冷然道:「你以为有玉
儿在你手中,老身就奈何你不得?」

  南宫靖傲然笑道:「在下以为和老夫人并无恩怨可言,老夫人未必会对在下
贸然出手。」

  秦总管嘿然道:「年轻人,老夫人叫你放开他,你敢违抗老夫人的金令?」
说话声中,右手突然凌空朝南宫靖左肩抓来。

  他这一抓,虽和南宫靖还有丈许距离,但是五道尖风,劲直如矢,疾风飒然
,锐利无匹。南宫靖左手扣着李小云手肘,回头朝秦总管淡淡一笑道:「秦总管
,在下正和老夫人说话,你最好稍安毋躁。」口中说着,右手抬处,虎口向外,
朝右首引出。

  这一记招式极为简单,但在他手势引出之际,忽然生出一般强大的无形吸力
,把泰总管抓来的五道尖风,一齐朝右吸出。老夫人看得目芒连闪,问道:「年
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靖道:「在下宫飞鹏。」

  老夫人道:「你是少林弟子?」南宫靖方才使的是「接引神功」,少林七十
二艺中名列第七,故而有此—问。

  南宫靖道:「不是。」

  老夫人又道:「那是何人门下?」

  南宫靖道:「在下不在各大门派之中,家师方外之人,也从不在江湖走动,
在下说出来了,老夫人也未必会知道。」

  老夫人心中不觉一动,问道:「你认不认识南宫靖?」

  南宫靖想到自己的内功近日似是精进不少,这就说道:「他是在下师弟,在
下就是找他来的。」

  这话老夫人自然相信,颔首道:「这么说,你也是不灭大师的门下了,唔,
南宫靖并不在敝庄,据老身所知,他在龙眠山庄被人救走,从此下落不明。」

  南宫靖道:「在下本来以为是秦总管把他请来了,但看了方才老夫人把请来
的人,都已一一释放回去,才知我师弟不是贵庄请来的了。」

  「那很好。」老夫人道:「你放开玉儿,可以走了,老身保证没有人会拦阻
你的。」

  南宫靖道:「老夫人一言九鼎,在下自然相信得过,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
不可无,在下想请丁兄送到江边,丁兄自可回来,还望老夫人垂察才好。」说完
,略一抱拳,一面朝李小云含笑道:「委屈丁兄,送在下一程吧。」话声一落,
正待举步往外行去。

  突听一个女子声音尖叫一声:「娘。」从左首迥廊暗影中突然冲出一条娇小
人影,朝厅上冲来。南宫靖听出这冲出来的正是卖花女祝小青,不由得蓦然一惊
,要待阻拦已是不及。

  只听秦总管沉喝一声:「小丫头还不站住?」一道掌风朝祝小青迎面涌到。

  南宫靖右手疾拍,斜里朝他掌风拦去,口中叫道:「小青,快后退。」

  但听蓬然一声,在祝小青身前三尺响起,一直一横两道掌风,总算给抵消了。
祝小青堪堪站住,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就在此时,只见另一条人影,从右廊窜出
,快若飘风,一下落到孙虔婆身侧,一言不发,背起孙虔婆,正待纵起。

  老夫人目光一动,冷然道:「今晚闯进碧落山庄来的人倒是不少。」

  秦总管刚接下南宫靖一掌,被震得心头一凛,忖道:「这姓宫的小子内功居
然极强。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听到老夫人的话声,慌忙躬身道:「老夫人息怒
,这小子纵然抢走孙虔婆,也救不了她。」

  那背起孙虔婆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听得不觉一怔,问道:「你们把我娘怎样
了?」

  秦总管阴沉一笑道:「小子你是孙虔婆的儿子?你不会把孙虔婆放下来瞧瞧?」

  黑衣少年听得暗暗一惊,说道:「你们害死了我娘?」他直到此时才发现背
在背上的娘果然一动不动,不觉一脸俱是仇怒之色,切齿的道:「你们如果害死
我娘,我就和你们拼了。」

  祝小青经他们一说,凝目看去,娘席地坐在那里,情形也果然不对,心头又
惊又悔,尖声道:「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秦总管深沉一笑道:「孙虔婆、卖花婆都没有死,只是老夫人另有差遣,才
把她们留下来的,你们两个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跟你们娘一同留下。」

  祝小青道:「是你们劫持了我娘,我娘未必同意。」

  老夫人不耐的道:「秦总管,不用和他们多说,这两人不能放他们出去。」

  祝小青怒声道:「好啊,原来是你主使的。」她身形像陀螺般一个急转,一
阵细碎如雨、潇潇洒洒的暗器,朝老夫人激射过去。这一阵暗器,因为她心头又
急又怒,把身上所有法宝全使出来了。

  南宫靖暗叫一声:「要糟。」左手迅快放开李小云,身形闪电,朝祝小青抢
了过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老夫人坐着的人,连身形也没移动,口中沉喝一声
:「找死。」右手衣袖突然挥起,这一挥,她身前数尺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激射
过去的百十点寒星,经她袖风一拂,就像风吹柳丝,一齐随这阵清风吹起,朝祝
小青疾射过来。

  差幸南宫靖见机得快,打手向右引出,左手一把抓住祝小青手臂,往后跃退。
那经老夫人袖风吹起反射过来的百十点寒星,回来得比去势还快,但经南宫靖施
展「接引手」,一古脑儿朝左首迥廊引出,接着但听一阵爆豆似的洒洒细响,全
数都没人墙中了。

  老夫人目光朝南宫靖直射过来,冷然道:「宫飞鹏,老身已经答应你离去,
你还留在这里多管闲事吗?」

  南宫靖拱拱手道:「这位祝姑娘和在下原是素识,老夫人挥袖反射,祝姑娘
武功不如老夫人甚远,势难闪避得开,在下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沉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能救得了她吗?」

  南宫靖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不说祝姑娘原是素识,就是从不相识之人
,也不能见死不救,不错,这里是碧落山庄,在下既敢进来,就……」

  「就没有把碧落山庄放在眼里,对不?」

  老夫人没待他说下去,就盛气的道:「好,老身那就连你一起留下。」

  南亭靖朗朗一笑道:「在下纵然学艺不精,老夫人也未必留得下在下。」

  李小云听得心头大急,试想连终南金鞭叟田五常、无形刀邢铿都是江湖上一
等一的高手,都被老夫人「请」了来,大哥怎好和她闹翻?但自己目下假扮丁玉
郎,装作穴道受制,不好开口,只是心里暗暗焦急。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秦总管
已经凌空一指,点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老夫人嘿然道:「很好,琬儿,你去接他三招。」侍立她身后的长发女子躬
身领命,飘然行来。

  南宫靖道:「老夫人且慢。」

  老夫人道:「你还有何说?」

  南宫靖道:「方才是老夫人说的,这里是碧落山庄,因此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老夫人道:「什么事?」

  南宫靖道:「这里既是碧落山庄,老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手,在下只有一个人
,如何轮流作战?因此在下倒想和老夫人领教三招……」

  他话未说完,老夫人沉哼一声道:「年轻人好生狂妄,凭你还不配和老身动
手。」

  「哈哈。」南宫靖朗笑一声道:「老夫人之意,在下若胜了这位姑娘,咱们
就可以走了?」

  老夫人似是极怒,哼道:「你要胜得琬儿,才有资格接老身一招。接得下老
身一招,就任你们自去。」

  南宫靖道:「看来在下就是接不下也非接不可了。」在他说话之时,长发女
子已经俏生生的走到他面前七八尺远,停下步来。

  南宫靖一指黑衣少年问:「秦总管,请你把这个小兄弟的穴道解了。」

  秦总管道:「他是孙虔婆的儿子,难道和宫少侠也是素识吗?」

  南宫靖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和老夫人下了赌注,输了连在下都赔进去,赢
了自然把这位小兄弟也要带出去了。」

  老夫人道:「秦总管,放开这黑小子。」

  秦总管答应一声,挥手一掌,解开了黑衣少年的穴道。黑衣少年穴道受制,
但南宫靖和老夫人说的一番话,他自然都听到了,此刻穴道一解,目光不觉朝南
宫靖投来。南宫靖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在下若是胜了,咱们还能
活着走出碧落山庄,在下若是败了,咱们就得全留在这里了。」

  黑衣少年果然依言走了过来,抱抱拳道:「小弟还没请教这位大哥的尊姓大
名呢?」

  南宫靖含笑道:「我叫宫飞鹏。」

  黑衣少年道:「小弟孙小乙。」

  长发女子站在南宫靖面前,不耐的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南宫靖连忙朝她抱抱拳,潇洒一笑道:「对不起,让姑娘久侯了,在下宫飞
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长发女子被他问得脸上一热,不,被他笑得心头一阵乱跳,幽幽的道:「我
叫楚琬,宫少侠可以赐教了。」

  南宫靖道:「楚姑娘只管请先。」

  楚琬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多说,更不敢朝他多看,娇声道:「宫少侠,那就请
接招。」

  身形疾进,一侧身,右手倏然翻起,纤纤五指舒展如兰,朝南宫靖肩头疾划
过来。她这一式使的正是「兰花挑穴手法」,哪知上半式堪堪使出,下半招还没
施展,南宫靖左手指处,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楚琬的玉腕。楚琬心头一窒,左手
跟着推出,那知南宫靖比她还快,右手三个指头又一下撮住了她左手的脉腕,他
连使两招「拈花手」,扣住楚琬双腕,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楚琬双手脉腕被人扣住,几乎挣扎不得,—时又羞又急,面颊发赧,娇急的
道:「快放开我……」

  南宫靖朝她潇洒一笑,说道:「楚姑娘承让了。」双手一松,放开了她被扣
的双腕。

  楚琬急忙一挣,往后疾退了一步,她当着老夫人,被人扣住双腕,自然不肯
甘休,口中娇叱一声:「你再接我一招。」右掌一立,呼的一声朝南宫靖当胸劈
来。

  南宫靖身形斜跨半步,避开了她的一记掌风,连连摇手道:「楚姑娘,请住
手。」

  楚琬道:「你怎不还手?」

  南宫靖含笑道:「方才一招之间,楚姑娘双手被执,难道在下还不算获胜吗?」

  楚琬还没说话,老夫人沉声道:「琬儿,你回来。」楚琬一双清澈的眼神,
从蒙面绿纱中透射出委屈之色,深深注视了南宫靖一眼,口中应了声「是」,缓
步退下。

  南宫靖朗笑一声,朝上抱抱拳道:「在下现在有资格接老夫人一招了?」他
此话出口,听得秦总管不禁变了脸色。

  老夫人似是嫌他太以狂妄,口中沉哼—声:「好。」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回身朝伺立身后的绿衣小鬟招了招手。

  绿衣小鬟立即趋前一步,双手棒着一柄古剑躬身呈上。老夫人右手一伸握住
剑柄,呛的一声掣出一支寒光逼人的长剑,冷然道:「宫飞鹏,你只要接下老身
一招,你们都可以离去,若是接不下来,只好都给我留下了。」从她这句话中,
就可以听得出来,她这一描剑法,该是十分凌厉的一击了。

  南宫靖同样掣出长剑,抱剑当胸,施了一礼道:「老夫人只管请赐招好了。」

  老夫人目光如电,冷声道:「很好,你小心了。」

  喝声甫出,右手长剑突然凌空一振,剑身发出嗡然异声,就卷起八九道剑光
,冷电精芒,如银蛇乱闪,几乎令人不辨虚实,莫测如幻。南宫靖和丁玉郎动过
手,心知老夫人使的是「分光剑法」,一时哪敢怠慢,右手闪电般推出,截住一
道剑光,立即剑交左手,顺势推出,又截住了一道剑光,长剑已经回到右手了。

  剑势推出,再交左手,这样把一支长剑倏左倏右,交互发剑,每推出一剑,
就截住老夫人一道剑光,也同时响起一声金铁大响。老夫人这一招「分光剑法」
,连发九剑,也就接连响起了九声金铁狂鸣。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十分简单,你
一剑来,我一剑去,每一剑都把你截住了,但实际上可并不是这么容易。

  因为老夫人使出来的剑法只有一招,在一招剑法之中,却隐藏了九道剑光,
等于说九道剑光是同时出现的。何况老夫人练剑数十年,每一道剑光之中,都含
蕴着极强的内力。南宫靖纵然练成双手交替的「达摩剑法」,古拙之中,不快而
快,可以针对「分光剑法」每一剑光挡上一下。

  但若非数日前经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以阴导阳之术」,使他本
身真气得贞女太阴真气所助,调和坎离、玄关自通,功力倍增,就算你截住了老
夫人的剑势,也非被老人人剑卜内力震飞出去不可。轻则内腑受震,跌地不起。
重则当场殒命。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但见雪光飞洒,耀目如银
,几乎连南宫靖究竟接下了没有都没有看清,只听到一阵连珠般金铁狂鸣,震得
他们耳中嗡嗡不绝,双方剑光已倏然尽敛。南宫靖脚下浮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
,往后退了一步。

  突听老夫人沉喝一声:「什么人敢在老身面前……」话未说完,左手呼的一
掌凌空朝左侧走廊劈了过去。

  原来老夫人使出一招九剑,都被南宫靖接住,心头怒恼已极,口中沉嘿一声
,左手竖立如刀,凌空朝前虚虚一扬。南宫靖一口气接下九道剑光,对方每一剑
都重逾山岳,几乎把双臂震得隐隐发麻,就在此时,突觉一道无形内劲毫无一点
声息撞到身前,压力之强,令人息为之窒。心头大吃一惊,此时连想后退,都已
不及,他右手还执着剑,本能的左手一提,朝前推出。

  也就在他堪堪出手之际,突听耳边有人低喝一声:「接不得。」话声入耳,
已有一道温和的轻风,从右首斜涌而至,把撞到身前的无形内劲截住。

  就是如此,南宫靖推出去的左手,还是和那股无形内劲接触上了,但觉左掌
骤震,震力竟然遁臂直上,心神同时为之一震,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这一
段情形,李小云、祝小青和孙小乙三人根本都不知道。只有南宫靖心里明白,刚
才有人在暗中替自己挡了老夫人一掌。

  李小云因自己假扮了丁玉郎,不好开口。祝小青看到南宫靖后退一步,急忙
问道:「宫大哥,你没事吧?」

  南宫靖但觉被震胸口有些闷气,微微摇头道:「我没有什么。」

  老夫人发觉有人在暗中接她一掌,但她掌朝左首迥廊劈去,又杳无朕兆,心
头极是愤怒,厉声喝道:「宫飞鹏,你还有帮手?」

  南宫靖道:「在下方才说过,是找寻敝师弟来的,只有在下一个人,并无帮
手。」

  老夫人哼了一声,把手中长剑递给绿衣小鬟,就自顾自回身坐下,挥挥手道
:「你们可以走了。」

  祝小青、孙小乙同声问道:「我娘呢?」

  老夫人沉笑道:「老身说过不会难为你们娘的,宫飞鹏为了你们,才接老身
一剑的,你们还不快跟他走?」一面朝南宫靖说道:「宫飞鹏,你还不替玉儿解
开穴道?」

  南宫靖道:「在下说过,要丁兄送在下一程,在下山说过,绝不会难为丁兄
的,老夫人但请放心。」说完,朝李小云含笑道:「有劳丁兄,送兄弟出去。」
说完一手拉着她手臂往外行去。

  老夫人坐在椅上,没有作声,但两道冷电般目光透过蒙面绿纱,只是盯注着
南宫靖的身后,目送他拾级而上,一面叫道:「秦总管?」

  秦总管连忙躬身道:「属下在。」

  者夫人道:「你看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秦总管道:「老夫人不是说他是不灭大师的门下?」

  老夫人轻哼道:「武林中几时有不灭大师这么一个人?」

  秦总管躬身道:「属下确实没有听说过,方才老夫人试过他一招,不知可曾
发现了什么?」

  老夫人微哼一声道:「他方才使的是少林守视为镇山绝技的「达摩剑法」,
但其中却又似乎有些相异之处,他能接下老身一招九剑,就全在那些相异之处上。
尤其他把一柄长剑,双手互易发剑,左手所发的剑招,胜过右手,老身怀疑他师
傅不灭大师,可能是……」

  秦总管听得耸然动容,急急说道:「老夫人认为他就是昔年因杀孽太重,自
动在佛前断了一臂,离开少林寺的金罗汉天生大师?」

  「唔。」老夫人道:「所以老身又试了他一掌,可惜有人替他接了过去……」

  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和孙小乙等四人,出了碧落山庄,一路急奔,赶到
藏舟之处来,南宫靖道:「我们快下去……」话声未落,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上
身往前倾去。

  李小云蓦吃一惊,急忙伸手把他扶住,问道:「大哥,你……怎么了?」南
宫靖这一倾跌下去,虽经李小云扶住,但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李小云看得心头大乱,失声道:「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她话声带着
哭声,几乎急得进出泪来。

  祝小青望着她诧异的道:「你不是了玉郎?

  李小云道:「我是宫飞云,当然不是丁玉郎了。」她此刻双手扶着南宫靖的
身子,连面具都无暇揭下来。

  孙小乙道:「宫大哥双目紧闭,好像负了重伤?」

  祝小青道:「宫大哥和那老太婆打成平手,又没输给她,怎么会负伤的?」

  孙小乙道:「很可能是中了老太婆的暗算。」

  只听芦苇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冷冷的道:「他便接老太婆一记「九阴摧心掌」
不快把他送下来,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小云听出此人说话的声音,是在自己来船之上,这就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声音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救他,我已在船中恭候多时,你们还不
快些下来,岂不耽误了他的伤势吗?」

  李小云只觉此人口音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谁来?这就双手抱着南宫靖,足
尖一点,凌空朝小船上飞去。等她落到中舱,站稳身子,凝目看去,中舱一把小
木椅上,坐着一个面蒙黑纱,身穿袭洁白道装的道姑,赫然竟是白衣底的沈雪姑。

  李小云无暇多问,果然依言抱着南宫靖走到她面前。沈雪姑伸出一只欺霜凌
雪的右手一下握住南宫靖的右掌心。这真是如响斯应,南宫靖经她握住掌心,但
觉心头一阵阴凉,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刚「咦」了一声。沈雪姑道:「你只是清
醒,伤势丝毫未好,快不可说话。」一面朝李小云道:「你也坐下来,抱着他不
可动。」李小云抱着大哥,依言在她身旁坐下。

  沈雪姑又朝孙小乙、祝小青二人问道:「你们谁会解穴,去把船老大的穴道
解了,要他立即开船。」

  孙小乙道:「我会。」

  祝小青道:「我也会。」

  孙小乙已经双肩一弓,抢着掠了过去,解开船老大的穴道,要他开船。船老
大那敢违拗,缓缓退出小港,掉转船头,直向对岸驶去。李小云坐下之后,才发
现少了丁玉郎和胡叔达两人,这就问道:「沈雪姑,本来留在船上的丁玉郎和胡
叔达两个人呢?」

  沈雪姑道:「船上地方不大,不把两人扔上岸去,能容得下这许多人吗?」

  祝小青道:「宫二哥,你现在可以把面具取下来了吧?」

  李小云道:「你怎么知道我戴了面具?」果然伸手从面上揭下一张面具,收
入怀中。

  南宫靖有气无力的道:「沈仙姑……在下……」

  沈雪姑本来闭着双目的人,忽然睁开眼来,冷冷的道:「叫你不可说话,快
不要说话。」又缓缓闭上眼睛,她虽然闭目坐着,但右手和南宫靖掌心互握,依
然并没放手。

  李小云看得心头暗暗生气,但因大哥负了伤,不知如何救治?不好当面流露
出来,忍不住问道:「沈仙姑,我大哥伤势如何?」

  沈雪姑又缓缓睁眼,说道:「你没看到贫道握着令兄的手吗?趁这段时间,
先行运功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受震的内腑先行复位,再求救治之道,你此时不可
多说。」说完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小云听她说得这么严重,而且她握住大哥的手,原来是在替大哥疗伤,心
头暗暗感到惭愧,自己竟然对她这般多心,一时那里还敢说话?尤其她说大哥给
老太婆「九阴摧心掌」震得内腑离位,不知她能不能使大哥震离的内腑恢复过来?
双手抱持着大哥身子,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在大哥脸上,只是大哥脸上易了
容,他脸色如何,是瞧不出来的。

  祝小青和孙小乙也各自瞪着双目,瞧着这位白衣道姑和南宫靖两人,谁也不
敢开口,小船上登时睁了下来。只听船头鼓浪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敲打着。不
过半个时辰,小船已抵对岸,船老大停妥了船。沈雪姑缓缓收回握着南宫靖的手
,探怀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倾出两颗药丸,一颗纳入南宫靖口中,一颗自己吞了
,才抬头说道:「我们上岸去吧。」说完,当先站起,连足尖都没动,一个人白
衣飘忽,凌空飞起。

  李小云双手抱着南宫靖跟踪跃起,接着祝小青、孙小乙跟着登岸。李小云道
:「沈仙姑,我大哥伤势是不是好了?」

  沈雪姑道:「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内腑,那有这么容易就治得好?」

  李小云包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本来只要我行气运功,让令兄真气和我会合
运行,至少可以把他受震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那知……」

  李小云听她口气,似乎在船上这一会工夫,并没有把大哥离位的内腑恢复过
来,不由急急问道:「仙姑是说……」

  沈雪姑没待她说完,微微摇头道:「那是贫道轻估了她,没想到此人练的「
九阴摧心掌」力之中,还隐藏着另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连贫道都着了她的道
……」

  李小云听得吃惊道:「你负了伤?」

  沈雪姑道:「贫道先前一无所觉,直到在船上运气之时,忽然发觉内腑隐隐
如灼,当时并不在意,那知这烧灼之感,愈来愈甚,好像本来只有一小点灼伤之
处,后来渐渐扩大了。贫道是从横里发出去的掌力,已是如此,令兄和她正面相
对,想必比贫道还严重多了。」

  孙小乙问道:「这老太婆使的究是什么功夫,竟有这般厉害?」

  沈雪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贫道也说不出来,所能感觉的,这是一种旁
门极厉害的火功、伤人之后,会逐渐发作……」

  李小云道:「我们那要………找什么人去治疗呢?」

  「天下尽多庸医,如何能治得好令兄的伤势?」

  沈雪姑沉吟了下又道:「此来贫道自有主张。」

  李小云道:「但仙姑不是也负了伤吗?」

  「不要紧。」

  沈雪姑道:「贫道替令兄治伤,同时山可以治疗贫道的伤势,目前最主要的
还是要找一处没有人惊扰的地方,才能替令兄疗伤。」

  李小云啊了一声道:「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渔村,只有三户人家,我们找去
的时候,三家渔民全已遇害,那里倒是十分隐僻的地方,只是离碧落山庄太近了
些……」

  沈雪姑道:「方才贫道喂了令兄一颗冰雪丹,也只能暂时保持令兄内腑灼伤
不致扩大,既然有这样的地方,咱们目前已无选择的时间,那就快些走吧。」

  李小云抱着南宫靖,说道:「那就快些走吧,大家快跟我来……」正待举步。

  沈雪姑忽然左手一拦,说道:「你快到贫道身后来。」李小云方自一楞。

  沈雪姑冷笑一声道:「有人正在前面等着咱们,你们还是让贫道走在前面的
好。」

  她越过李小云,白衣绰约的走在前面。李小云抱着南宫靖和祝小青、孙小乙
跟在她后面。四人走丁不过十来丈远近,黑夜之中,果然看到前面不远的一棵大
树底下,影幢幢站着一个人。现在双方相距已近,那人的面貌也隐约可以看清了。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长袍的老人,虽然时在黑夜,看不清楚他身上穿的长袍是
绿色还是黑色?但此人颔下有一把花白胡子,是可以看得到了。李小云曾听胡叔
达说过,秦总管手下有两个副总管,一个姓管,一个姓宓,宓副总管的个子稍高
,那么此人应该是姓宓了。

  走过去的人既可看到宓副总管,他自然也可以看到走过来的四人了,何况沈
雪姑一身白衣,在黑夜之中,特别显眼!因此他口中发出咯咯怪笑,说道:「诸
位才来吗?」

  沈雪姑冷然道:「听你口气,好像是在等着咱们了?」

  宓副总管沉笑道:「不是等四位,老夫难道是站在这里看夜景不成?」

  沈雪姑道:「你等咱们何事?」

  宓副总管道:「你们潜入碧落山庄,又能从碧落山庄出来,足见高明,但老
夫可以不管,那也不是老夫的事,但你们杀了老夫手下,夺取巡逻船,老夫巡江
有责,自然不能放过你们。」

  沈雪姑道:「你错了,咱们既没有杀你手下,而且也没夺取你手下的巡逻船。」

  宓副总管道:「但你们总是乘坐巡逻船渡过来的吧?未得老夫允准,老夫还
是不能放过你们。」

  沈雪姑冷笑道:「咱们从碧落山庄出来,是你们老夫人同意的,你敢违抗你
们老夫人的命令?」

  宓副总管道:「老夫没有看到老夫人放行命令,你们只要跟老夫回去,如果
是老夫人同意的,老夫绝不会难为你们。」

  沈雪姑冷然道:「你率同手下,此刻立即给我退去,我也不难为你们。」

  李小云听她说出「你率同手下」这句话,不觉朝四周看去,这一看,心头不
禁暗暗吃惊。原来在自己四周,不知何时,已被八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汉子远
远的包围住了。自己和大哥来的时候,就曾和胡叔达那四个手下交过手,那四个
人的武功已极为可观,如今这八人却是宓副总管的手下,一身武功,自然更超过
胡叔达的四个手下了。

  不提她心中暗忖之事,却说密副总管听了沈雪姑的话,不觉豁然大笑道:「
小丫头好狂的口气。」

  沈雪姑突然从她蒙面黑纱中射出两道森寒有如霜刃的目光,冷峻的道:「你
找死。」突然挥手一举迎面拍了过去,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嘶然有声,划空劈
下。

  宓副总管见多识广,看到沈雪姑劈出来的掌风有异,心中暗暗一凛,忖道:
「这丫头使的竟是玄门「劈空刀」。」身形一晃,便自闪开,左手向空一挥,沉
喝道:「上。」他喝声甫出,四周八个黑衣汉子一声不作,挥刀扑攻而上。

  沈雪姑冷哼一声,回头朝身后三人说道:「你们只管站着,不用出手。」

  话声未落,八道人影挟着一片刀光,已从四面八方攻到,这八个黑衣汉子均
是久经训练,刀沉势快,这一下有如电劈,奇速无比。沈雪姑身上没有带剑,她
身法轻灵,只轻轻一转,已从迎面劈来的两柄刀中闪出,双手突发,举劈指戮,
把从她左右攻到的两人退得后退了一步。

  她白衣飘忽又是一个转身,转到另一个黑衣大汉身后,砰的一掌,击中后心
,那人连闷哼也来不及,一个人突然离地飞去,朝迎面攻来的同伴飞扑过去。他
同伴没有看清扑来的人影,但扑攻他的人,当然是敌人无疑,攻出的扑刀自是不
会收回。

  其实他就是看清了想收势也来不及,但听扑的一声,扑刀已经扎入心腹,但
他左肩也被飞扑过来的同伴扑刀斫中。此人中掌飞来,身不由己,手中劈出的扑
刀却依然势道极猛,刀光掠落,他同伴的一条左臂也随着卸落。

  沈雪姑一掌击出,身形略侧,避开从肩后劈来的一刀,右手乘势五指一撮,
抓住刀背,左手横肘撞向此人胸肘,但听哈哈两声,胸骨折断,那人大叫一声,
往后撞飞出去。沈雪姑右手抓住夺得的刀背,横刀朝前架出,又是当的一声金铁
大震,一下架住了第八个黑衣大汉的刀势,左手振腕一指,一缕指风无声无息的
朝那汉子激射过去,一下击中心坎穴,那人应指往后便倒。

  这八人原是一窝蜂般围攻上来的,他们从不同方向纵身发招,容或稍有先后
,但这所谓先后,也只是先后一瞬而已。他们动作虽然快速无比,但沈雪姑却好
整以暇,以逸待劳,看去她动作并不比他们快,实则乘隙抵暇,闪身发招,姿态
优美,直如凌波仙子,飘飘欲仙。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其实只是八个大汉纵身掠,出,挥刀朝
中间一凑的工夫。八个人在转瞬之间,就两死两伤,去了四个。但这八人一身武
功果然不是弱手,虽在一招之间,死伤了一半,剩下的四人竟然视若无睹。尤其
他们身法极快,行动迅捷,一招落空,身形转若陀螺,手中扑刀随身带转,有如
灵蛇一般又追劈过来。

  宓副总管原先以为有八个人围攻而上,已足可把对方四人制伏,那知不过转
眼之间,手下八个杀手竟然去了一半,心头不禁大怒,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
去把那二个拿下,这丫头由老夫来。」身形凌空飞扑过来,半空中响起呛的—声
,长剑出鞘,一道矫若银龙的剑光,朝沈雪姑当头直射而来。

  沈雪姑听得大怒,右手一抬,把接来的一柄扑刀化作一道长虹朝一个黑衣大
汉当心射去。身形一侧,便自避开了宓副总管凌空一剑,口中娇声喝道:「看来
我今晚真要大开杀戒了。」铮的一声,从她大袖中飞出一缕青光,朝宓副总管剑
上截去。

  那四个黑衣大汉听到他宓副总管的喝声,立即转身朝李小云等三人扑了过去
,其中一个身形还未扑起,口中发出一声惨嗥,一柄扑刀已经贯胸插入,仰跌下
去。宓副总管凌空一剑被沈雪姑避开,身子还未落地,耳中听到又有一个手下发
出惨号,也气怒得七窍生烟。身形将落未落,双足在空中一顿,右手奋力一振,
长剑陡然爆出漫天流芒,宛如网罟般罩落。

  沈雪姑手中是一支细长的软剑,此时也随手向上翻起,剑尖向空连点,但听
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轻响。宓副总管发出的一片流动剑芒,都被沈雪姑剑尖点了
一下,悉数幻灭,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却说那三个黑衣汉子分别朝李小
云、祝小青挥刀扑攻过去。

  李小云双手抱着南宫靖,眼看黑衣汉子挥刀横攻过来,心头大急,突听耳边
响起南宫靖的声音说道:「兄弟,不可慌张,快,右足向前斜跨半步,提脚跟,
脚尖右转,右足跟上,身向右转,举右足朝前踢出。」他说得很快,李小云虽觉
对方扑身挥刀,迎面劈来,那有迎上去的道理?

  但此时无暇多想,只好照着大哥说的去做,她身法本极轻快,跨右足,上左
足,身向右转,左足跟着朝前踢出。在她来说,只是随着大哥的话做去,那知这
一转,就转到了黑衣汉子的身后,踢出的右足,原无目标,自然不会用上很大的
力,但却想不到这一脚正好踢在黑衣大汉身后的左脚弯上。

  那黑衣汉子挥刀攻到,对方人影忽然不见,心头方自一愕,左脚弯上已被踢
中,左脚往前一屈,几乎跪了下去,他究是久经大敌,急忙纵身前跃,霍地转过
身来,挥刀就砍。要知使刀的人,不论你刀法如何精纯,刀法尚猛,直来直往,
法窍相同,如要回转,非用大掉身法不可。

  李小云踢出一脚,居然命中,心头不胜惊喜,这才知道大哥说的身法果然奇
妙。南宫靖却在此时又道:「你动作要快,现在左足后退一步,有足跟着后退,
向右斜跨出半步,身向左转,再转,右足疾向前跨一大步,右手拔剑,不用出鞘
,用剑柄向右平撞过去,好,用力。」他说得快,李小云有了上次的经验,做得
同样快速。

  在她左足后退之际,对方黑衣汉子已经挥刀攻到。李小云右足—转再转,就
转到了他身后左方,等右足朝前跨上一大步就已站在黑衣汉子左首,相距不到二
尺。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李小云左手抱住南宫靖身子,右手迅疾无俦的拔剑
,用剑柄向右平撞出去。这回大哥叫她「用力」,她自然咬着牙齿,用上了全力。
长剑出鞘不过两尺光影,就听「扑」的一声,剑柄不偏不倚撞在黑衣汉子的左肋
「攒心穴」上。

  要知「攒心穴」与心脉相通,伤则血迷心经,李小云这一记「授人以柄」,
少说也用了八成力道,对方如何经受得住?黑衣汉子口中大叫一声,脚下登登的
连退了两岁,砰的一声跌坐下去。李小云没想到大哥教自己的步法、手法,竟有
这般准法,她得理不烧人,右手用力一放,长剑并未出鞘,嗒的一声,便自返匣。

  她右手急速抱起南宫靖,身向有闪,一下欺到黑衣汉子身后,一记「虎尾腿」
,向后蹬出。这一脚不折不扣蹬上了黑衣汉子胸膛,口中发出一声「呃」,往后
便倒。祝小青早就撤出短剑,待黑衣汉子挥刀扑到,她就身形闪动,避招进招,
挺剑便刺,和她动手的黑衣汉子刀法如风,出手快而凌厉,祝小青手挥短剑,使
的是她们卖花门传下来的一套「落花剑法」,施展开来剑光缤纷,人影像飘零的
落花,忽东忽西,飘忽不定。

  是以任你黑衣大汉刀法凌厉,每一刀带着锐利劲风,如电闪雷劈,也休想沾
得上她一点衣角,但对祝小青来说,要在对方劲猛的刀势下避招进招,也是一件
极为吃力之事。孙小乙使的是双截棍,使出来的虽非整套棍法,但却是大杂脍,
各门各派刀剑棍枪招式,只要能适合双截棍使出的,可说应有尽有。这是孙虔婆
从各门各派的武术中剽窃来的,虽是散手,无一不是杀着,着实说得上凶猛无匹。

  但孙小乙却是以轻功见长,一个人纵跳如飞,照说以轻功见长的人,手上功
大使的也必以小巧擅长,可是孙小乙一支双截棍施展出来,却势沉力猛,十分强
劲。这一来,他就像雷公劈木一般,虽在飞身纵扑,却似雷霆一击。

  这回和黑衣大汉动上了手,他一支双截棍,棍影如山,滚滚不绝,和黑衣汉
子的凌厉刀光,硬打便接,毫不逊色,有时忽东忽西的攻势,也会把黑衣汉子逼
得后退不迭。但若论武功和剽悍之气,则两个黑衣汉子的刀势,又胜过祝小青、
孙小乙甚多,是以时间稍长,祝小青和孙小乙难免渐落下风。

  祝小青为人机警,心知时间不能和对方拖得太久,觑个空隙,口中娇叱一声
:「你给姑娘躺下。」右手长剑陡地一剑朝黑衣汉子面前直刺过去,左手扬处,
打出两支飞镖。

  那黑衣汉子怒笑一声,扑刀横劈,朝剑上磕来。祝小青自然不愿和他硬打硬
拼,急忙抽剑后退。黑衣汉子刀光一转,当当两声,把打去的两支镖一齐磕飞出
去,他磕飞飞镖,祝小青趁机又疾退了两步。黑衣汉子岂肯甘休,双足一点,纵
身飞扑过来。

  祝小青向后连退三步,就是要你纵身飞扑,你纵身扑起,岂非双脚离地?一
个人双脚离地,就没有躲闪的余地,正是她暗器出手的最好机会了。只听祝小青
一声娇叱,身形倏地一个轻旋。这一轻旋,就从她身上发出—蓬数十点寒星,问
心钉、铁莲子、袖箭、飞刀、蝎尾针,一起出笼,把黑衣汉子当作了飞靶,潇潇
洒洒,急如骤雨,从四面八方激射过去。

  黑衣汉子身子凌空扑来,自然不易闪避,急切之间,把一柄扑刀舞起一片刀
光、护住全身,迅快下落。但听一片细碎的叮叮轻响,较大的暗器,全被他磕落
了,但细小的蝎尾针,却乘隙而人,全打到他脚上。身形落地,双脚一软,再也
站立不稳,砰的一声跌倒地上,一支飞镖及时穿心射到,登时响起两声闷哼和一
声惨吼。

  他一个人如何会发出两声闷哼,一声惨吼的呢?原来在祝小青发出暗器的同
时,也正是李小云一记「虎尾腿」蹬中一个黑衣汉子胸口,往后跌倒。但边上正
好站着一个左臂被同伴砍断的黑衣汉子,他眼看同伴倒下,李小云就在他右侧,
这一机会岂可放过呢?咬紧牙关,虎吼一声,右手扑刀突然朝李小云后心劈去。

  李小云听到身后吼声,还没来得及转身,两柄柳叶飞刀已经闪电射入黑衣汉
子心窝,惨号声中,往后仰倒下去。另一声闷哼,则是和孙小乙动手的黑衣汉子
发出来的,他因孙小乙纵来纵去,激得怒火进顶,手挥扑刀,一味追杀。

  孙小乙可也是鬼灵精,看到祝小青使出暗器,心中一动,有意把他引了过去
,口中打起一个呼哨。祝小青看他把黑衣汉子朝自己引来,随手打出一把飞针。
黑夜之中,飞针体积细小,黑衣汉子自然不易看得清楚,直到身上一阵刺痛,才
发觉着了人家的道,双足已是站立不稳。

  孙小乙双截棍一记「毒蛇入洞」,兜心戳到,黑衣汉子只闷哼了一声,就已
了事。孙小乙棍势一收,笑嘻嘻的道:「谢谢你了。」

  祝小青山收起长剑,举手掠掠鬓发,笑道:「这是黑夜帮了我们的忙,若是
大白天,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就得手呢。」现在只余下一个宓副总管了。

  宓副总管功力深厚,一柄长剑使得挥洒如风,盘天匝地的剑光,矫若游龙,
简直无懈可击。沈雪姑吃亏在动手之前已经负了内伤,何况她总归是女孩儿家,
天赋较弱,这一阵工夫下来,已渐感不支。但两支长剑攻拒之间,依然电光缭绕
,难分敌我,这一情形除了动手的两人,外人是无法看得出来的。李小云、祝小
青、孙小乙三人都已停下手来。她们就算看出来了,也帮不上忙。

  南宫靖清醒之后,已由李小云挽扶着他站立,这时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
:「沈仙姑只怕不是姓宓的对手。」

  李小云道那「那怎么办呢,他们剑法使得好快,我连看都看不清。」

  祝小青道:「只要两人身形分开一些,我就可以使暗器了。」正说之间,沈
雪姑的剑法已经渐见凌乱。

  只听沈雪姑冷冷的道:「你再不住手,那是不要命了。」

  宓副总管发出咯的一声怪笑,说道:「小丫头,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敢口出
大言,到底是老夫不要命,还是你不要命了?」说话之时,手中长剑突然一紧,
一片剑光密集洒出。

  沈雪姑被退后退了一步,口个娇叱一声:「找死。」

  长剑前指,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寻丈青光,匹练
横空,朝宓副总管当头罩落,森寒剑气,扩及一丈以外。宓副总管正在加强剑上
压力,逼使沈雪姑落尽下风,怎知陡然间眼前白光如电,令人睁不开眼睛,心头
大感骇异,暗叫一声:「驭剑术。」

  急忙双足一点往后飞跃出去。饶他见机得快,眼前剑光一闪,有肩骤凉,一
条右臂连同长剑已被齐肩截断,落到地上。宓副总管怪叫一声,负创掠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