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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41 - 43

2018-10-13 09:03:27

第四十一章、洞房花烛

  胡九大叫:“过瘾呀!过瘾!好久没遇见这样的高手了!”

  京东人语道:“奇哉怪也,玉渊阁能有你这样的高手,打死我也不信,敢问阁下是不来自二郎山战衣派?报上名来?”

  吴七郎却道:“不对,不对!二郎山战衣派的怎敢戴二郎神面具?”

  那人并不作声,手上攻势愈猛。

  关西魔大叫:“十妹,你还在鬼画符么,我们快守不住了!这个阵没有你的天罗豆,那还叫什么‘天罗阵’,人都要被你气死!”

  霍姑娘道:“来啦,来啦,我见他没有伤入之意,不好意思以秽物污他!”

  关西魔道:“你见少主成亲,也动春思了么,既然瞧上了他,还不快把他留下,今儿一道拜堂岂不省事!”

  霍姑娘“哼”了一声,随手一挥,关西魔跳脚不歇,破口大骂:“小妮子果然动了春心,不帮自家,倒助外人!”

  霍姑娘瞋道:“你再胡说,我让小黑咬你!”随手一撒,地面滚动着一粒粒黑豆”。

  青袍人似知厉害,小心避开地面黑豆,身法顿见滞涩。

  霍姑娘随着又连连泼撒,地面布着的黑豆愈多,忽而散处成阵,忽而贴地滚动,四面八方,遥相呼应,如受驱策,黑压压地令人生畏。

  青袍人应敌之暇,不得不运足掌风,击散身周黑豆,大受牵制。

  胡九喝道:“藏头藏脑,非好即盗,给我现出形来!”长臂突探,去抓青袍人面具。

  我与贾妃听了胡九咋呼,不由吐舌相笑,再望去时,那青袍人不知使了甚么手法,一手扣住胡九一臂,拽着他东扯西晃,另一手扬掌拒敌,却也无暇击伤胡九。

  胡九被他拖住身子,狼狈且怒:“喂,拉拉扯扯什么意思,有种你杀了我呀!”一边叫嚷、一边脚下乱跳,躲避地面黑豆。

  吴七郎冷哼一声,不顾身挨一掌,硬向前冲,青袍人陡然丢开胡九,“砰”地一声,气劲交激,结结实实与吴七郎对了一掌,吴七郎连退数步,脸色煞白:“好,好掌力……”委身一倒,旋又支住身子。

  胡九道:“七哥,你……”要去扶他。

  吴七郎摆手道:“没事。”退出阵外,眼朝青袍人盯去,面有讶色。

  青袍人与吴七郎对掌之后,稍不停歇,又挡击他人前攻,挥洒无滞。

  东府众人齐声怒喝,全力围击,守住阵脚,不再退却,一时身影纵起纵落,场中黑豆亦如于锅中沸腾,起跳不定,时而溅出一粒,朝青袍人飞去。

  青袍人应接不暇,呼啸一声,喊道:“陆阁主!”

  陆幽盟知道他也抵挡不住了,无奈罢手,扬臂喊道:“小渔,莫慌!谅他们不敢难为你!你只记住,没爹爹的话,什么都不要依从!”

  陆小渔闻声,眼珠左右摆动,既无法瞧见陆幽盟,又无法答声。我心中一动,暗笑:“她这样子与浣儿昨夜的神情真像!”

  纪红书笑道:“放心,我们不会难为她,旦让她作新娘子!”

  陆小渔背向纪红书,眼儿睁得更大更亮,仿彿是用眼睛在听人说话,虽面露羞色,倒未见多少慌急。

  青袍人清啸一声,陡然纵出阵外飞身离去,陆幽盟也朝他追去,且行且回头道:“小渔!我会让蓝蓝来陪你!”

  纪红书道:“亲家公!不要走呀。”

  宋恣笑道:“改日新娘回门,再来请罪!”

  陆幽盟二口不答,飘身而起,转瞬便与那青袍人主得远了。

  贾妃怔了一会,低声喃了句:“奇怪,那人身影瞧着好眼热!”拉着我悄悄退去。

  一会东府有人来报,贾妃对陆幽盟闹府一事假作不知,含笑探问,听说七郎受了伤,但并不严重,当下勉慰了几句,随即吩咐众人加紧筹备婚仪,不可误了时辰。

  东府这边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众女流聚在一个大屋子里,劝说的劝说,打扮的打扮。一会传来消息,新娘子听是替老太君冲喜,竟答应拜堂成亲了。我对陆小渔只远远望了几眼,没留多深印象,听了只是微觉诧异,倒是浣儿那了头,昨夜才答应收她为妾,今日便喜事成真,很想瞧一瞧她此时脸上到底是何神色?

  随后没多久,我也被人领去沐身换衣,待面上敷粉,身着喜服,回到染香厅,却见棋娘竟也来了,不由又是心喜,又是扭捏。

  棋娘含笑看我,打趣道:”这位新郎是谁?是筠儿么,我怎么不认得了?”

  一名妇人足不停留走到了我跟前,我正想此女怎地这般大胆?细一瞧,原来是浓妆已卸、面如新洗的纪红书,她狠狠贪看了我一会,笑道:“这红艳艳的衣裳一穿,再涂了丹粉,不像新郎,倒像新娘了!”

  我心下暗恨,却不便回嘴。

  时下女子偏喜欢这种娘娘腔的文俊公子哥儿,连贾妃亦然,望着我的眼神大是赞许爱怜,其他仆妇更是藉着喜气放纵身份,七嘴八舌,一个劲儿地“像个俏女子”、“活脱脱又一个美娇娘”夸个不停,棋娘只掩嘴轻笑。

  东府众人在外忙乎,除我之外,染香厅皆为女眷,脂粉气萦绕周身,我浑如坠入花阵,极不自在,有心跟棋娘说上几句话,却被几人隔开,见她不紧不慢游过人群,到了贾妃身畔。

  贾妃在高座上倾身与棋娘交谈,两张春花秋月的面庞并凑一块,容光对映,艳美如画。棋娘容色虽出众,妆扮并不醒目,适才混于众女眷中固然合宜,此时与华裳贵气的贾妃两相映照,却也不失色几分,倒另有一种含蓄之美。

  棋娘不失本色,贾妃身居主位,俯临满厅女眷,与众女主次相成,亦颇契合。

  整个厅中,只有一人独枝旁逸,却是雀使纪红书。

  她洗去铅粉后,容貌中顿时透出远静之气,与厅中热闹的气氛颇不相符,身着道服的姿影亦卓然出群,似乎随时都将凌虚飞起。年纪虽看上去比贾妃还大些,但脸上那股清丽之韵挥散不去,让人将她年华忘尽。

  与卸妆前相比,她此刻像换了个人似的,唯一有些熟悉的,是她眼角漏出的几许风情,让我忆起她戏笑时的神态。

  “大公子,我将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给你请来,你该如何谢我呢?”

  面容虽有些陌生,语气腔调依然如故,望着眼前这道行深厚、春骚难掩的妇人,我只有认输闪避:“啊,雀使,您辛苦了!一会儿请多喝两杯!”

  “我是那贪杯的人么?”那语气有些装出的幽怨:“唉,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我咬牙切齿,假使真有那机会将她扑倒,她定会一脚将我踢开!这只是个爱过嘴瘾的骚妇,我拿她无可奈何。

  吉时很快到了!有人过来催唤,新房设在水榭旁的一个院子,这是因两位新娘名字中部有水,乃八字缺水之故,宜临水而居。

  两个新娘都披了红盖头,身高差不多,吉服宽大,甚至无法从胖瘦上分辨哪个是浣儿、哪个是陆小渔。在一阵闹哄哄中,我迷迷糊糊牵了两个新娘,拜过老太君,拜过娘娘,还要再朝棋娘磕头,被她止住了。

  这里是男家,西湖阿九本来到了东府,婚事议定后,成礼之际反倒刻意避开,我竟没见着。

  婚礼仓促,没多请外人,赶来赴宴,大多是消息较为灵通的东府旧部,因此场面不大,却格外嬉闹无忌。

  人不多,礼却重。贾妃自有一份厚厚的大礼不说,东府旧属送的都是罕见的奇珍异宝,棋娘以姨娘身份送了一份八色彩礼,另外借花献佛,竟将青阳丹转赠给了我。

  我知道此丹乃助她破狱之用,推拒不受。棋娘却道,所谓道狱,实乃她师尊留元长以自身的修为境界设障。当年,留元长因心伤其师白玉蟾水解,道心大乱,认为修道终是虚妄,欲弃道旁求。故种下道狱于唯一的女弟子棋娘之身,告戒她,若连他的道境都不能突破,那么她苦心修练也一样白费,可以不必固执了。因此,破除道狱,主要靠领悟,青阳丹等外力于她全然无益。那云真子说得好听,自己获宝而不用,定然是无法融合此丹所携的青阳气,试丹之际,说不准还暗中吃了亏,才会那么大方,赠施于她。而我得了天师的龙虎宗真气,出身龙虎宗旁支的神龙门既于青阳山采练,与青阳气定然易于融合,此丹或许于我能有助益。但试丹时亦得加倍小心才是。

  我听了,心想棋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龙虎宗真气未必能与青阳气相融,我却或许可以。当年师尊初临青阳山,为其未曾遭人沾染的沛然元气所诱,驻留数年,采气修练,险些练成一块木头。原来青阳气大部分为青阳古木吐息而成,木气过燥,扰乱五行运转,所采不当,不但无益修为,反会遭五行失调之劫。其后,师尊引辟镜湖水入山,有了小镜湖,以水养润燥木,再改了入气经脉,而后功成。

  这番道理我自不能跟棋娘细说,只点头将青阳丹收下了。

  棋娘最后低声道:“筠儿,我有事须远行,恐怕得有好一阵子不能再见了。那边府中最近多事,有何为难,你可让东府众人相助!”

  我点头答应,心道:“难怪这般着急,现在如此忙乱,她还将青阳丹也带过来交给了我。”沉吟片刻,道:“爹爹很快就回来了,你不等他到了再走么?”

  棋娘面色微晕:“我干嘛要等他?”

  我心中一动,忽生奇想:“莫非她离府倒为躲避贾似道?”

  棋娘推了我一把:“那边在唤你,不跟你多说了!”说着,转身离开。

  应酬过众人,我牵着两名新娘入了洞房。本以为妻妾分屋,我两头奔走,但看那引领婆子的处置安排,却是一龙二凤、妻妾同眠的格局!

  我还没发话,扶着新娘的一名红衣了鬟满面羞红,急得口吃:“这……这怎使得?对我家小姐太……太不敬了!”

  “姑娘,你不知道,别瞎说!”

  那红衣了鬟还不依,竭力与婆子争辩。只听红盖头下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蓝蓝,不要胡闹,听嬷嬷安排好了!”

  原来这红衣了鬟就是蓝蓝,我不由朝她多瞧了两眼,姿色算得上周正,不能说有多出众,但奇怪的是,她浑身上下无不伶俐,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别有一番味道。想起昨夜拿她对浣儿说事,见了面却毫不相识,不由暗下好笑。

  蓝蓝见我看她,瞪眼道:“看什么!都怪你这坏蛋,将事情搅得一团糟!”

  “蓝蓝!”

  红盖头下又传来喝斥,这回听出新娘的声音低沉温厚,不类少女的娇脆,几乎将我吓了一跳。

  蓝蓝对我甚是不满,白了我一眼。

  主事的婆子见机扯了扯她衣袖:“姑娘,我们出去了,让新人歇息!”

  蓝蓝大睁了眼:“我家老爷交代,让我片刻不能离了小姐!”

  主事的婆子好笑:“人家夫妻洞房,你也陪着么?”

  蓝蓝又羞又急,顿足道:“本来不能答应的!如此毛躁算什么?”说归说,终于还是挪步出了屋子。

  其他侍候的了头也纷纷掩门出去,屋内只留两顶不言不动的红盖头,红烛高烧,锦被层叠,我不由心有所感:“大公子呀大公子,真对不住了,你的爱婢小菁先入了我手,浣儿虽不能算你的,但她对你有情意,也算我冒领,如今不好意思,我又要对你的娇妻下手了,怪只怪你福薄,你既不在,只有我代劳,天意使然,怨不得我胡吃海喝!”

  想了一想,正妻为大,先到陆小渔跟前将她红盖头掀开。红盖头一去,低垂着一张亦红亦白的粉面,我不知之前大公子如何称呼她,便启用了现成的新称,道:“娘子!”

  “筠哥儿,”新娘缓缓抬起一张妩媚的瓜子脸,长长的眼睫忽闪:“先别忙叫娘子,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我唬了一跳:“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陆小渔的神情含羞带恼:“大家这都为哄老太君高兴,当不得真!没有父命,我还不能算是你贾家的人!”

  我一愣:“那磕头拜天地算什么?你穿这身衣裳,来这洞房……”

  “那是做给老太君看的!”陆小渔面色一红:“做小辈的,再怎么委屈自己,孝顺老人那也是应当,所以她们来劝我,我也只能答应。但你也得替我想想,我午觉方醒就给人弄到这边,一生嫁一回,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这样进你贾家的门么?”

  “你……你想怎么样?”

  “所以要跟你约法三章,第一,你将我当客人,不许……不许对人家无礼。”

  “咦?”

  “第二,我要乘花轿,吹吹打打,光明正大进你贾家的门,要朝公婆磕头见礼。”

  “那就是在西边府上重办婚事?”

  “对,世上那有婚事避开公婆的道理?”

  看来,她也知道两头贾府的宿怨,特意提起,是不愿只躲在东府,做个见不得公婆的儿媳。

  “嗯,还有呢?”

  “第三嘛……筠哥儿,你忘了答应过的那件事了么?”

  糟糕,这才最头痛!动不动叫我记起“前事”,我往后还怎么活?更可怖的是,她脸上神情怎地那般古怪?实在叫人猜不透呀。

  “就知道你会忘,反正也不急,你慢慢想罢!”陆小渔抿嘴一笑,道:“浣儿妹子头都垂酸了,还不快去掀了红盖头?”

  那边浣儿闻言一动,头上红布直晃。

  我心下痒痒,走过去,猛地一掀,浣儿如给人解了穴道,羞望了我一眼,随即转头向陆小渔怯怯地叫了声:“姐姐!”

  陆小渔点头道:“浣儿妹子,咱们往后是一家人了!”

  浣儿又喜又羞,面色犹带不安:“我方才被表姐数落了一通,姐姐,你真不怪我么?”

  陆小渔道:“怪你什么?”

  浣儿咬了咬唇,道:“你……你的大喜日子却多了我添乱。”

  “不对!”陆小渔唇角微笑:“你没听我跟筠哥儿说话么?今儿我是客,你才是正主儿!”说着,竟盈盈起身,走向小圆桌边,捋了捋宽大的吉服袖口,执壶倒了两杯酒,以小盘端了过来。

  “请两位新人喝交杯酒!”

  那明亮的慧目朝我望来,她藉机重申己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难道她真打算洞房为客,做个守身的新娘?

  浣儿哪里敢受,登时慌了,小脸通红,忙也起身至桌旁倒了一杯,举杯结结巴巴道:“姐姐与……与公子喝交杯,我……我只能算作陪。”

  想不到浣儿也有她的慧心之处,这样一来,她算是摆脱困境了。我望了两人一眼,笑道:“怎么,没人肯与我交杯?娘子,约法三章里可没这一条呀。”

  陆小渔一手托盘,一手至浣儿手中抢过酒杯,一口喝了,杯口一照,道:“好了,该喝的酒我喝完了,只剩了你们俩!”

  陆小渔看着虽温婉和顺,其意甚坚,不管事情原本的是非曲直,她始终不慌不忙,巍然不动,神情从容自若,无理也显得有理,最终我与浣儿都拗她不过,在她目视下,把交杯酒喝了。

  饮完之后,我与浣儿像上了她的贼船再也下不来了。走了这一步,剩下的一步更是理所当然。

  她从新娘的身份,俨然变成居中牵线、执事侍候的第三人。浣儿平日甚是敬服她,扭捏无奈中只得依从,而我虽觉好笑,却又拗不过她,不过,也暗暗存了一份心思,要瞧她究竟如何摆布——外边守着满屋子听唤侍候的仆妇婆子,她肯定不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出屋。而新娘子洞房之夜若是夺门而出,传出去定成奇闻。可是,她若留在房中,三人之局,如何了结?莫非我与浣儿畅谐花烛,她在一旁听床观景?

  直到要服侍新人登榻、宽衣就寝时,她才意会于此,陡然羞缩:“哎哟,完了,我今晚睡哪?”

  这是她多事而生出的难题,我与浣儿自然不会替她出主意。实际上,我早等着看她笑话呢。

  她咬牙半日,随着忖思,脚下缓移,那衬饰着华丽霞披的宽大吉服,罩着她娇俏的身子,前胸娇耸,后腰纤盈。乍望去,她上半身动也不动,自然而然保持着一种舒挺的女子姿态,裙下款款而行,如龙舟破浪,香裙过处,满室为她顿生风色。我心中赞叹,这才是闺阁淑女,连行步的姿态都如斯之美,我见过的诸女,师姐、赵燕非修道练武,固然走不出这步姿,小菁、小荃等同是深居高门大院,没这样的气韵,棋娘、贾妃虽美,却少了那处子之态。

  她到了花烛前以签挑焰,烛光跳动,映照其面,容色有若明珠生光,霜雪欺目。

  我暗生了一个呆念:贾大公子怎配得上她?她怎会喜欢贾大公子的?随即又是心喜:如斯美人,如今竟然归我了!

  我这里胡思痴想,她剔高烛焰走了回来,似乎有了主意,扬头道:“罢了,浣儿妹子,你过来!”

  浣儿乖乖过去,藉着撒娇,勾头依入她怀中:“姐姐,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浣儿为难死了!”

  陆小渔不言不答,替浣儿拿下头上凤冠,将浣儿身子推转,又解她霞披、除其外裳,浣儿禁不住痒,咯咯娇笑,羞瞄了我一眼,扭身躲闪。

  “痴了头,怕什么羞,你身上哪处不属于相公?迟早要尽他贪看,这时躲个什么?”

  我暗下好笑,她哪知道,我与浣儿早暗渡陈仓,春风数度了,何止贪看身子这么简单?

  她下手也真狠,不一会,竟将浣儿上身扒了个精光!

  “啊!”

  浣儿猝不及防,急掩胸前小乳,露着瘦小的肩身,像个受惊的小兔,吃惊地望着陆小渔。

  “去,拿被儿盖着身子!”

  她喘着气,神情似厉似怒,喉音低沉,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浣儿不知其意,畏怯地撩帐上榻,瑟瑟地躲入被中。

  我一错眼,不知她们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一时还以为浣儿惹恼了她,却见她胸前起伏,晕生双颊,眼波水亮水亮,又不像在发怒。

  见我疑惑询望,陆小渔乌亮的眼珠回盯我一眼,也不说话,自落凤冠于旁,我上前欲助她解霞披,她玉手轻按在我手背,抬首哑声道:“筠哥儿,今夜你先别碰我,好么?”

  我笑她迂腐:“何苦呢,进了洞房,旁人会信你是完壁洁身么?”

  她道:“旁人说啥我都不管,我要以处子之身坐轿嫁你,这是我向来的心愿,别人都可骗,只有自己骗不了,你能成全么?”

  我为她的坚持感动,柔声道:“我依你。”

  陆小渔将手松开,由我帮她解去了覆肩的霞披及宽沉累赘的吉服。她身着月白中衣,衬着她水灵灵的垂睫大眼,如云乌发,格外透着精神与娇媚。

  她柔顺地贴入我怀中,眼却向后边榻上望去,低声羞道:“筠哥儿,我想……想看你与她如何行房……”

  我听了欲火大动,以手轻抬她下颌:“你真想看?”

  她点了点头,仰抬的眼波像陷入绝望的孤境,不可名状的情欲在无声燃烧,却毫不掩饰,大胆地迎着我的直视,这真是个奇女子,一时竟让我有自惭形秽之感。非得情真无伪,豪放不拘,方能与她相配。

  “好!”

  我抄起她腿弯,将她高高抱起,只觉她身子饱沉,肌肤隔着薄衣触接,格外腻滑水嫩,浑身毫无骨感,便似一尾鱼儿一般。

  我靴也未去,迳自举步登榻,将她朝浣儿里侧放落。

  她娇沉沉地从我臂弯滑落,先以一臂支撑榻面,随即歪坐榻上,将绣鞋从足尖摘下,递给我丢掷榻下,又解下外裙,将红裙搭于榻侧,红裙一去,她上着月白中衣,下着粉红纱裤,身姿更见玲珑有致。

  她做这些举动时并未看我,不紧不慢,旁若无人,姿态那么柔美宜人,直到收拾停当,转首望我时,才忽觉害羞,缩身挪至榻角,似乎为我腾开地界。她两腿曲起,将下颔抵王膝盖处,睁着又羞又紧张的大眼定定看我。 

  我心下一阵阵激动,吐出的呼吸都是滚烫的,眼儿紧盯着她除靴去袍,待解去下体遮盖时,见她兀自亮眼灼望,微一迟疑,便将布兜除下,尘根血气沉沉,自觉比往日累赘而巨。

  陆小渔惊噫了一声,抬臂遮目,像遮挡剌目的光亮,羞瞋道:“你好放肆!”

  “此时不放肆,更待何时?”

  有她在“旁注目观看,我像顽皮胡闹似的变得格外放肆大胆,说话间,倾身揭开锦被,浣儿蜷缩的小巧身子全露了出来。

  浣儿早听到我与陆小渔的对话,此时小脸扑红,被面一掀,她“嘤”的一声,像惊弓之鸟,转身紧紧将脸埋于小渔脚下,细白的身背微微颤抖。

  “妹妹,你长得真白!”

  陆小渔先偷瞄了我一下,怯怯地伸出纤白娇柔的小手,试探着落于浣儿裸背,滑抚轻探,似赞叹,又似抚慰。这一对映,立时看出,浣儿细致的纤背白中透着嫩青,陆小渔娇柔的小手白里透着娇红。

  那娇柔无骨的手渐渐放瞻在嫩背打着花、游弋,翩如轻舞,贪恋不休,望得我喉干舌燥。

  我一靠近,她的手退缩了一下,随即配合地将浣儿下体裙衣抓高,露出雪白弯弯的玉腿,她气息转促,微夹酸味:“筠哥儿,你好有福气哦!”

  “不,她是咱们俩的!”

  不知为何,我心有灵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也许是她眼神透露的气息,让我察觉异样。

  陆小渔急朝我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嘴角噙笑。

  那是怨言的会意,虽不知她对女子的兴趣到了怎样的程度,这却让我异常兴奋。

  我的听觉灵敏,时常窃探他人说话,前段日子在贾府,或多或少地听到成年仆妇们说的一些艳闻。闺阁中多有女子行那虚凤假凰之事,而男子间,亦常有断袖的雅癖。当时常想,男子倒还罢了,两名女子亵体纠缠,那画面该是何等的香艳呀,只恨没福一见。

  此时见陆小渔似有这般迹象,我如见天光,不由心热难禁,潮丝丝晕陶陶地起了一股邪欲:“咱们三人一体,什么都不用避忌!”我哑声安慰着。

  陆小渔微微点了点头,喜羞无限,脸儿无力地歪贴膝头,一臂长伸,纤指在浣儿裙上拨弄着,赠到了裙肉交接处,有些迟疑,咬唇望我,在我目光鼓励下,那绵软如蛇的纤手陡然向下一滑,竟勾入了浣儿裙下!我气息一窒,紧盯着那瑟瑟轻动的裙衣不放,片刻之后,传来浣儿的哀鸣声,浣儿婉转抬看,见是陆小渔在弄,更是惊羞:“不要……姐姐……不要呀!”

  陆小渔微微喘吐热气,脸上又现出那种似专注又似含怒的神情,并未理会浣儿挣扎羞叫。

  浣儿哀恳无望,又望向我求助,我喉间干咽了一下,也将手探入浣儿的裙内,与小渔的手相遇,她将我的手引到浣儿阴唇口:“你摸摸,她还没有长毛。”

  这是与我分享她的发现,我却早知道了。

  “你喜欢吗?”

  “唔,你别笑我,蓝蓝那了头去年刚长毛,我就让她剃去了。”

  这是自招自供了。见她并无顾忌碍口之难,不由使我联想到,贾家与她陆家向来通好,贾大公子与她多半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对她的性情了解必深,对她喜欢女子这点,恐怕身为未婚夫的贾大公子早就默会于心了,只不过我这冒牌顶替的不知情罢了。甚至,连小渔垂青于大公子,也极可能是因他长得像女子之故!我心下乱猜,迟疑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

  “你别问了,”陆小渔粉面含羞:“我……我也不知道,只觉她们干干净净,娇美可喜……”

  “姐姐……公子……你们……你们……”浣儿羞叫着,这时,不知是我还是她,触到了浣儿的难挨处,浣儿身子猛然一颤,举头哀唤:“啊不……不要呀!”

  “哦!”见浣儿反应激烈,两人争先恐后,更是追着直奔浣儿花瓣开敞处,我的手撞到她的掌背。

  “哎呀,”陆小渔不好意思了,将手抽回,垂睫羞笑:“我不识羞了。”

  “没关系,你来!”我将她的手牵到浣儿私处。

  陆小渔伸张的指头一触,瞬即缩回:“啊,她……她湿了!”

  “湿了吗?”

  陆小渔面红点头,退开身子,又道:“筠哥儿,我要看!”

  我吸了口气,弯到浣儿身下,正要分开她双腿,谁知浣儿忽然起身,蓬头散发,红着面儿,一声不响,抢过锦被紧墅畏住自己,像是生气的样子。

  我怔了怔,向陆小渔吐舌一笑:“她生气啦。”说着揭被而入,追击浣儿。

  起首是一阵挣扎扑腾,待那生气的小人儿被我捉定,她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我摸着又热又滑的裸肌爱不释手,又在她香肩、后颈舔吻不停,低声密语:“浣儿,别生气啦,你今日成新娘子了,心中欢喜不?”

  被底幽暗,自成一世界,渐渐的,浣儿不再因羞而恼,乖顺多了,紧紧缩在我怀中浑身颤栗,低喘道:“唔,姐姐她……她……”

  听语气,浣儿显然不能接受陆小渔的异常,尚有余惊。

  “她喜欢你,是不?傻了头,你该高兴才是,夫妻房中,哪有分你我的?既为妻妾,共事一夫,不管妻妾共有几人,那也是浑然一体,不则,执事的婆子怎会让咱们三个同房?话说回来,她是正室,你既嫁给我了,等同是也嫁给了她,你不仅要服侍我,也要服侍她,知道不?”我欺浣儿天真,信口乱编。

  “可是,好……好羞人哦!”

  “往后就习惯了,来,让夫君我亲一个!”我故意亲得“啵”、“啧”之声大响。

  “啊……姐姐在外面……”

  “我们拉开被让她瞧着,好么?”

  “不,不要!”

  我的手探她前胸,摸着她小乳儿:“我们不让她瞧,她可要生气啦!”

  “不嘛,好羞人。”

  “那么先露出头,她瞧不见,可真生气了!”

  我探出头,正迎上陆小渔辣眉辣眼的注视,她静坐听声,颊面已烘得一片娇红,身姿收得更紧,神情略带不安。

  我向她投去含糊一笑,将浣儿那边的被头轻拨,捋出浣儿娇羞勾面的脑袋,发髻已变得凌乱,乱蓬蓬地遮着她的羞颈酡颜。

  陆小渔的眼波本亮,此时更是皎如明月,静洒清辉,照耀着这一切。

  被底下,浣儿紧贴着我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寂静之中,撩人欲狂。

  我深深向陆小渔看了一眼,当着她的面,伸颈一探,雀鸟啄食般叼着浣儿的芳唇一番吮吸,啧啧有声,浣儿低声娇吟,细瘦的腰身如蛇一般弯动,仰唇微一承接,撩眸向陆小渔扫了一眼,“嘤’的一声潜下去了。我的唇滑过浣儿勾低的后颈,将被面一扒,大片雪白瘦耸的背肌露了出来。

  陆小渔嘴角抿了抿,似要说话,却终是;口不发。

  我抬头喘着气,与陆小渔对视着。被底下,暗暗将手探入浣儿裙底,腿肌柔滑火热,摸到胯间肉缝,那儿已经湿答答的,纤唇微开,花体含露。那小人儿羞处被探,却不敢轻吱一声,只伸了一只娇柔小手与我相斗.

  我趁势拉过浣儿的小手,握住我怒涨的尘根,包着她的掌背硬教套弄。

  这一切都在陆小渔目视下,却又瞒着她。

  然而锦被之上簌簌抖动,显示被底并不平静,陆小渔难过似乞怜的神色,表明她也发现了。

  我的手悄悄移开,寻着浣儿的纤腰、肚脐、小乳,到她颈下、下巴,又摸她脸鼻,被她轻咬了一小口,尘根处突然递来一阵紧掀热拿,原来我的尘根还在她的手心,她勾头一动,连带扯着我的尘根紧紧一拽。

  我登时心气乱了,大掌在她胸前一阵乱揉,浣儿后避,整个雪白的后背拱出被外却毫无所觉,她勾藏了脸,便以为谁也瞧不见她。

  陆小渔紧咬下唇,她那眼神实在让我受不了。

  我心狂意躁,冲动陡然不可遏制,猛地将锦被大掀,被底情形一目了然,我的大手抓揉着浣儿的小乳,浣儿弓背勾颈,一只纤白娇柔的小手则在身后拿着我怒涨暴举的尘根,景象淫亵如画。

  浣儿惊叫一声,将手丢开。我吸了一口气,将浣儿的小身子拨翻朝上,雪白的小乳跃然而挺,乳肌青脉隐生,嫩至极处,乳头雨点,勃然嫣红,最是醒目,刹时只觉满榻皆娇羞香艳,春色撩人。

  我伸向其中一只小乳,满满一握,乳头被挤高摇荡,耳边同时传来两声低叫,浣儿捂面掩羞,陆小渔则惊道:“筠哥儿,你……你……”

  “我什么?”我一边手中肆意捏动,揉乱花团,一边亵笑着盯看陆小渔神色。

  她面色微晕,道:“你真粗莽!浣儿妹子……这样……不被你捏疼么?”

  “你且问她,疼是不疼?”

  浣儿只“嘤嘤”作声,傻瓜都听得出,那娇唤并非疼痛。

  陆小渔也听出来了,脸色更红,勾了头痴笑。

  “你过来,”我心痒极了,朝陆小渔哑声道:“坐近些。”

  陆小渔先是摇头,身儿却如受催魂,果然挪近了些。

  我拉过她的手,她的手无力地前递着,娇软似绵,如抽去了筋骨一般,我强压下拉她的手摸我身上的冲动,将它放在浣儿的另一只小乳儿上。

  在我的注视下,她轻柔地抚摸着,仿彿极为珍爱、极为疼惜似的。浣儿掀开捂面的手,张了一眼,便忙掩住。小胸脯一起一伏,喘得更加厉害了,伴着身子微微打颤,呻吟之声微不可闻。

  陆小渔张嘴微喘,手往下走,掠过肚脐,忽然一怔,想是看见了挂垂在浣儿裙腰上方的我的尘根,她的手又忙往上走,这回游走有些乱了,似乎神不守舍,待她重新回到脐下,迟疑中终于抬起掌面。

  那一瞬间,我心紧得像针扎了似的,喘不过气,尘根又向上挑高了几许。

  陆小渔不敢抬头望我,以承接之势,娇柔的掌心托起我尘根的垂头。

  “啊!”我吐气出声,那触感又轻又柔,仿彿是个梦,虚而不真,我要抓住实物,我要她狠狠地揪紧!

  她没有,我痛苦地焦灼,忍不住掀高她的头面,低头猛扎,吻住了她的芳唇,她瞬间酥软,腿臀如一堆软肉坐实榻面,所有高于榻面的身子都在软下去。

  她与浣儿不同,浣儿的唇口起弹,有些俏皮,她则全然柔软,让人吸不到头,陷进去便起不来,我越吻越低,最后她的身子倒了下去,叠在浣儿身上。

  陆小渔身背一实,便拿手推我,吐着温温的气息:“筠哥儿,好了!你这样……我要受不了了!”

  她越这般说,我越不舍,不仅胡亲乱抱,手如游蛇钻进了她中衣怀底,沾手如脂,丰饱而绵,那是怎样一团娇肉儿呀,让人痴迷发狂,满脑缤纷乱象,随乳波荡漾,腾腾然不知身于何处。

  浣儿却在最下方哀叫,想是被压坏了,趁我放松的片刻,陆小渔将身一滚,躲往一旁,一手掩胸,喘个不住。

  我还要朝她逼去,陆小渔叉手阻挡,红面喷气:“筠哥儿……你先要了浣儿……今日不行的,改日我任你胡为。”

  她急乱问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便羞得满面通红,咬着唇皮,大眼儿羞望着我。

  纠缠片刻,我见她虽也情动,却不是会轻改主意的人,只得放弃。

  但经过一番肢体接触,她不再远躲一旁,待我转身时,她倒从身后依偎搂我,勾指拨我耳后,抚慰道:“筠哥儿,你先忍一忍,我……我迟早总是你的人。”

  我情热难耐,一回头,她又缩退,我被她撩得心狂,如困兽般寻找目标,见浣儿也在起身而逃,低吼一声,一头扎入浣儿裙下,将她重又扑倒,两手勾住她两边腿儿,拖回担在双肩,蚌上吸露,鼓丘啃桃。

  只听浣儿迭声惊叫,腰身乱拱。

  半晌,我吐着一嘴腥骚之气粗喘着冒出头,抓过身后的陆小渔,一顿胡啃,未待她回过神,转身将暴跳的尘根塞入浣儿裙底。

  陆小渔顿时紧张起来,湿着被吻乱的红唇,眼儿直勾勾的,颤声道:“筠哥儿!”

  我明白她的意思,交接处被裙衣遮着,而她想看个一清二楚。

  我扯着浣儿裙衣“嘶啦” 一声,运劲两边一分,裙衣倒撕开了,我却叫了声“哦!”,这一发劲,全身一挺,抵在她牝口的尘根竟攻进了牝门!

  陆小渔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尘根陷没牝中的一刻。

  去势未尽,我等尘根落到了壶底,才以臂支撑,臀往前升,一如昨宵,尘根湿淋淋地提出了牝口。

  “这丫头不是处子?”陆小渔惊声怒道。

  “这个……是我昨夜采了她!”我狼狈地解释道。

  我的手臂瞬间辣疼,被陆小渔狠狠掐了一把,她又在我后背推了一下。

  我定不住势子,尘根戳于浣儿滑溜的雪阜上,挑出一道涎迹。

  我心间如火如茶,歪头道:“姐姐,你帮我扶上一扶!”

  “你好哟,你可得意了!”我背上被轻擂了一下,臂膀间肉肉的,是她的酥乳依了过来,随即她身子矮落,跪伏于榻,一只红白的小手由我腿旁伸出,竟真的扶了尘根,到浣儿牝口。

  我心气一提,趁陆小渔还没将手儿抽回,便将尘根狠狠插入浣儿湿淋淋的阴户。

  “啊!”

  陆小渔的手儿夹缠其中,羞乱地挣扎,她的十指葱尖白勾勾的,像剥去皮的柳枝儿,戳在卵袋上,似抓似挠。

  霎时我急抽急耸,陆小渔的手儿刚起来一些又被我打压而下,她口中的惊呼,伴随浣儿的呻吟、交媾的淫声,情景又乱又撩人。

  一时,陆小渔虽将手缩回了,却因适才伸手,脸儿还贴在我腿侧,被交媾处淫气亵动逼得檀口娇呼,睁不开眼儿,歪头只要躲闪。

  我一掌落于她颈背,不让她逃起,臀势大起大落,有心要溅些淫液于她脸上。

  哪知情景刺激过甚,不一会儿,我泄意临身,想停也停不住。

  最后一刻,我突生奇想,陡然将尘根抽出,将身一歪,浓如白浆的精液喷了陆小渔满脸,射得她连眼都难以睁开,鼻上唇角,四处挂了黏液。

  我软倒榻上,再也无力收拾残局,只听陆小渔瞋斥不绝,心下暗笑。

  洞房之夜,陆小渔虽未失身,身已不洁。她早是我的人了,这不过刚刚开始,我对这奇异的女子,有说不尽的欲念。


第四十二章、东府来客

  洞房颜射的后果是,陆小渔生气了,罚我三天不许跟她说话。实际上,极可能是她欲藉机躲开我的纠缠。因三人狎匿后,她越来越没把握能逃开我的索欢,第二日上,浣儿有了自己的卧房,她便理直气壮将我赶向浣儿房中,自守她的处子之身。

  这个女人还真厉害,什么事都能做得不动声色。在下人来报浣儿的卧房收拾好后,她便一边对镜理鬓,一边淡淡说出让我到浣儿房中夜宿的话。当然,她不是朝我说的,她与我三日不交言嘛,她对镜子说道:“啊,太好了,我可以清净地睡个好觉了,那个自称夫君的人,请你到浣儿房中歇息,不要来烦我!”

  我一时逞快,射的不是地方,自觉理屈,只有接受这短暂分居的处罚。

  浣儿颇有意见,道:“姐姐,这不公平,我也想睡个好觉呀!”

  这时躲在门外的蓝蓝插嘴:“谁叫你嫁人呢?逼得我现在要喊你姨娘,死妮子,活该!”

  我道:“好罢,蓝蓝,我的新房借你两夜,你好对浣儿闭嘴了!”

  门里门外,众女皆羞面低头,不敢应声,我哈哈大笑,迈出洞房,应酬东府众人去了。

  府中喜气未散,东府众人他事不干,长日聚饮,午后又来了雀使门下一干人,加席摆宴,热闹欢腾,双方素有芥蒂,借酒对战,斗了个海枯石烂、昏天暗地。

  我夹在当中,被双方都灌了不少。啊,酒醉的人真是没上没下,把我这“东府少主”当作酒壶么?

  酒酣耳热之际,宋恣悄悄将我拉到一边,附耳言道,这回除了替老太君冲喜外,婚事速成,主要还因两名新娘乃是我的“良药”,要我趁早连皮带骨地将她们“吃透”,为此,他从怀中掏出一把乱糟糟的东西,拣了拣,送了我一本春宫图集,又加一册“玉房秘诀”,尤其是后者,他说内中加注了他多年心得,要我好生领会。

  我随手翻了翻,内见有数女同侍一男的春画,心下乱跳,不由怨道:“昨日怎么不送我?”

  宋恣醉眼乱瞪:“洞房花烛,自有那生涩摸索之趣,送你这个,岂不煞了风景?咳!你太年轻,完全不明白我的苦心!”

  我忙点头:“多谢!多谢!”心中暗骂:“摸索个屁,老子早就是老手了!”

  连着两日,我与浣儿躲在房中,照图上描绘摹拟试遍,畅欢无度。我倒还罢了,可怜浣儿身腰欲断,眼圈发青。她豆蔻年纪,初妍姿容,犹带稚嫩,却满是倍受摧残的样子,望去既动人,又让人怜惜。

  陆小渔见了,侠气凛然,直斥我是“禽兽”。浣儿在一旁听着,低面是羞,抬头亦是羞。陆小渔柔声抚慰,执手挽留,道:“要不就在我房中歇息,让那禽兽打光棍!”

  也许是我的失策,见她两个相挽相亲之状,脸上作出了不当神色,陆小渔因羞成怒,命蓝蓝拿棒槌将我赶出闺房。噫!新婚第四夜,我不仅孤枕独眠,还遭遇了罕见的闺房暴力!

  奇怪的是,连着数日狂乱的情欲之宴后,这一夜我竟做了一个静如止水的梦,梦中回到青阳山,蓝天白云,翠山碧水,鸟语花香,关于师门旧事,情景模糊,都是些平平淡淡的零碎片段。

  梦境平静,醒后我却泪湿心惊,喘气不止。梦醒才知身是客,环视身周罗帏锦帐,物什之华,我身躁不安,下榻推窗,空院寂寥,冷风洗面,我心间敞然一醒。这几日与浣儿腻黏一块,更有陆小渔的美色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东府诸人又如众星拱月般拥围,我醺醺如醉,浑然忘我,此时一静,不由自问:“李丹呀李丹,莫非你已失了本心么?”

  师尊说得没错,一入红尘,我的灵基抵不了诱惑。“道心不守,势必沉沦”,难道我真要作个冒名顶替的富贵公子,逍遥一世么?

  高空一勾冷月,似嘲似讥地盯视着我,仿彿是那读灵者的冷眼:“李丹,你好快活呀!”

  我打了个寒噤,这只不过是我的臆想,为何倒像如闻其声?

  正待掩窗摒绝幻念,忽听院内黑暗中竟真的传来脚步声,不觉毛骨悚然,两眼发直。

  一个人影从暗处浮了出来。

  “秃鹰!”

  我喊道,心上稍松,这时才想起,秃鹰今日散席后并未离去,就在我住的院子里安顿了下来。

  秃鹰一声不响,脚不停留,迳到跟前,与我隔窗相对,他的瞽目在夜色中煞是吓人。

  “恭喜你了!”

  他哑声冷道,微微喷着酒气。

  “多谢!”我也冷声道。心下暗怨:他娘的,这深更半夜的,不是道贺的好辰光罢?贾妃和雀使派这么个怪人跟着我,甩都甩不了,还真是倒霉呀!

  秃鹰吸鼻嗅了嗅:“咦,你这屋里是什么味?闻着怪怪的?”

  我面上一红,心想前两日与浣儿胡天胡地,室内定是四处飘散阴精淫液的气味,我久待房中自难察觉,秃鹰这狗鼻子却闻出来了。当下装着不悦,道:“秃鹰,你醉了,这里没什么事,回屋睡你的大觉去罢!”

  秃鹰听若不闻,道:“大公子承继少主之位,又同娶两房美娇娘,啧啧,真是羡煞人也!”

  该死!这秃鹰定是孤身多年,壮汉思婆娘,今夜藉着酒劲在这邪言邪语。

  我实在不想跟他啰嗦,皱眉道:“秃鹰!你怎么了?是不是要我叫醒下人扶你回房?”

  “不必了,我又没醉,何必惊扰他人?”秃鹰怪里怪气的:“李公子,你说是不是?”

  我心上一跳:“还说没醉,你叫我什么?”

  “不必隐瞒了,李公子,我倒是很奇怪,”秃鹰扶窗倾前,压低声音道:“神龙门只不过是个旁门小派,为何竟通‘离魂附体’这般高明的术法,难道那白玉蟾真的参悟出‘重生之道’了?”

  我脑门一晕,道:“你……你……胡说什么?”

  “你不用怕!”秃鹰裂嘴一笑:“李丹,除了我,谁也不会知道你真身!我可以帮你救出师姐,也可助你达成其他心愿,不过,你也得听我吩咐才是!”

  “原来你——”我汗毛倒竖,一时之间只觉惊恐,连对他的愤怒都抛开了:“你就是那读灵者?”

  “不用管我是不是读灵者,说,到底依不依我?”

  他一只大掌伸进窗,揪住了我胸口。

  我张嘴不敢发声,双手锁拿他粗臂,陡然运一口气箭朝他双目吹去。

  “哼!”他推我胸口的手掌气劲一吐:“这点修为想要伤我?给你三日考虑,好生想想!”

  我被涌来的一股大力推倒在地,瞬即弹身而起:“卑鄙!无耻!没想到你如此下作,死秃子!你暗下藏私,既给我知晓,大不了一拍两散、玉石俱焚,你想要挟我,却是没门!”

  秃鹰一怔,邪笑道:“神龙门怎会有你这样的笨弟子?你以为我真是秃鹰么?可笑,可笑,我神游天地,分身散形,不拘一躯,下一回,也可能借你新娘子的肉身朝你说话,你可要小心!不要认错了,哈哈!”

  我一阵心跳,讥道:“你既神通广大,为何使出这等下作伎俩,要挟于我?可见你未必有多高明!”

  “本座役使万千生灵,何须你这役奴称一声“高明’?”秃鹰傲然道,转身行去:“一日之后,我自会来找你!”

  果然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颓然舱退,坐于榻上,心潮起伏,一时还不能接受眼前事实。

  怔了半晌,经过最初一番沮丧思量后,数日来压在我心底的不安反倒消失了,我身上一轻,绕室踱步,渐渐滋生起一股无赖的亢奋:“你奶奶的,兵来将挡,水来上掩,老子亡魂野鬼一个,怕你个鸟?”

  这么一想,胆气夹杂愤气,压抑许久的野性更是破笼欲飞,心上顿如明镜似的思绪飞掠:“这段日子虽有些迷乱,遭遇却也不差,功力渐复,见识增长,身毒也抑制住了,暂无性命之忧。冒替大公子混迹贾府,至少目前还未败露,如今又有东府可借力,局促受制者,唯自身功力尚弱,不能逞心适意,易经言道‘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却须加倍努力了!”

  念及功力,不由想起棋娘送我的青阳丹来,当下从匣中取出,以青阳气试之,触丹如遭震击,丹体荧光大盛,却暂寻不出收用丹气的法门,心想灵丹所含青阳气比我的修为还高,冒然硬采,有不测之险不说,糟蹋了灵丹那就可惜了。

  一边将青阳丹小心地收入匣中,一边寻思:“王寂府亭中聚气,如今因地脉改向,将军庙成了最佳采气的场所,当时得闻其事者颇众,不知有几人留意?乘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应当抢先占据才是!”

  被读灵者一激,这一夜越想越多,到后来,思绪万千,竟不由自控,怎么也停不下来。睁着困眼望着窗外天色渐明,我倍感孤独,又如重历了一番人世,听到鸡鸣,我索性起身,打坐冥思,正觉肩身稍松,忽听有人打门来叫,却是东府众人齐集染香厅,请我过去。

  到了染香厅,迎面见秃鹰微弓的高大身影,我心上一震,随即神色不动,走到纪红书身畔低声道:“娘娘呢?”

  纪红书面色冷沉,若有心事,道:“贾似道……你爹爹昨日回府,娘娘得知消息,昨夜赶到西边府上了。”

  我心一跳,猜想贾妃也许是去告知东府这边的情形,顺带安抚那贾似道。

  只听身后京东人语干咳了一声,道:“请少主上坐。”

  我见厅中早摆好了两排坐椅,便挥手道:“大家……大家都坐吧!”

  众人也未推辞,纷纷坐定。吴七郎首先发难:“秃鹰身负护卫少主之责,第一日便着了人家的道儿,真是笑话!”

  秃鹰面有惭色,并未搭话。纪红书道:“秃鹰确有失职,不过,这里是东府,那人悄然进府,如入无入之境,你们东府也太懈怠了罢?”

  京东人语叹道:“唉,小船翻阴沟,关公失荆州,也是咱们太大意。入府之关,除了霍姑娘布下的暗阵,全无巡守,大伙儿都只顾喝酒高兴了。所幸未遭损害,大家别忙指责,先弄清究竟怎么回事?”

  宋恣道:“秃鹰,你何时察觉着了人家的手脚?”

  秃鹰十分泄气,全无先前自命英雄的气概,哑声道:“昨夜与辕门兽拼酒,我也喝得有些多了。约莫三更时分,我灵觉一醒,这是警敌之象,我便暗运‘心目神通’,巡察四方,不料那人十分了得,竟藉着我运功之际心脉开敞,灵神透体袭进,之后我便什么都不晓得了,直至鸡鸣时分醒来!”

  关西魔闻言甚喜,道:“原来你得意的神通,竟是你致命的弱处!”

  秃鹰怒目一瞪,眼珠打突,可终究气短,不仅全无威慑,倒显得有些狼狈无奈。

  我心道:“原来那‘秃鹰’与我说话之事没有一个人晓得,连秃鹰自己也毫无所觉。到底那读灵者所言是真是假?还是秃鹰贼喊捉贼,在这自演自唱,故布迷局?”随即又想:“依秃鹰的身份修为,他应没有施展读灵术的能力,他所说的‘心目神通’被人乘虚而入的话,倒也合乎情理。”

  东府众人也在猜测。宋恣道:“能闯过十妹的法阵而不惊动府中人,又制秃鹰于无形,可见那人十分高明了!但他既未伤人,又未劫财图色,到底他有何用意呢?”

  辕门兽笑道:“东府也没什么宝贝值得大贼光顾,会不会是陆幽盟派人来瞧她女儿?昨日戴面具那厮身手十分高明呀!娘的,玉渊阁怎会有这等高手,真让人百思不解!”

  宋恣道:“六弟的猜想极有道理,何歪让人去问问新娘子?”说着,便唤来一个随从,让他去问陆小渔了。

  众人在厅中等候回话,一时,关西魔哑然而笑,道:“昨日亢总管还猜那面具人是二郎山战衣派的呢!岂不知战衣派受制于御剑门和密宗门,这一家的旧约未除,战衣派断不能出来骚扰天下道门了!”

  辕门兽道:“这一家同源异流,如今密宗门成‘女冠之营萃’,其门主才选天下女冠,势头愈盛,俨然泱泱大派,御剑门有裴元度一人就够了,如孤峰之耸,傲视群伦,只有战衣派,本是最强盛的一支,昔年人世最深,以鞭策同道、净化源流自命,每年都除灭一家不入流的道派,没料到当年找上全真教时栽了个大跟头,众家小道派趁机群起攻之,最后御剑门和密宗门两家出面调解,战衣派不得不接受往后由御剑门和密宗门管制的约定,潜迹敛踪,能自保本门一脉不致断绝,那就阿弥陀佛了。”

  京东人语沉吟道:“全真教委实诡异,当年王重阳起于战乱,以七名弟子宣道传教,竟能成这般的规模气派。噫!几经人事变,又见海涛翻,实在教人想不到!如今‘全真十八子’名扬天下,如日中天,全真大举南来,野心不小!你们茅山……嗯,这个,有何计较?”

  宋恣忙道:“我们入军时便已出教,不再参与本教事务,唯先主公之命是从。先主公身为在俗护法,有从信扬善之德,无听命受令之责,与教中通连声气,也只是因事而为。明日是先主公忌日,少主正式承位之际,茅山祖庭或会派人来,若与少主再续法缘,到时自会宣示茅山的旨向罢?今日先不谈这个啦!”

  纪红书“嗤”笑了一声:“躲闪什么?你们出身茅山,能与茅山脱了关联?宗阳宫洞庭子带人与全真教在苏北鬼堡地宫一带对峙,双方公然开打又不敢,拖拖拉拉、扭扭捏捏,不断有人居中排解,茅山祖庭和全真总教又不发话,已僵持了十多日,难道我们会不知道么?直说罢,这一仗迟早要打的,茅山宗提领天下道门公事,如此畏首畏尾的,还不如魔教来得干脆呢,又是火烧玄都观,又是夜袭栖霞观,令全真阵脚大乱,哼,还等明日宣示呢!无非温水烫鸡毛,没个道道,扯也扯不清楚!”

  我一阵心跳,直至今日,我才首次获知洞庭子等人的消息。

  吴七郎、胡九等人神情不悦,吴七郎道:“我们的事,就不劳雀使多嘴了!若论畏首畏尾,你们真武教躲在官家身后,啥事也不管,那才是缩头乌龟呢!”

  京东人语自知鲁莽,忙道:“罢了,罢了,怪我多嘴!咦,怎么说呀说的,扯到全真数身上去了?”

  众人都拿眼瞪着他,京东人语面色一红,自掴一掌,笑道:“三郎,你往后多照管着我,咱哥俩说话都爱走神,同病相怜,该互相提助才是!”

  宋恣傲然:“病虽同病,境界不同,我为医道,你为甚么?”

  关西魔冷笑道:“亢总管为女色,他前阵子又纳了一妾,难怪近来犯迷糊!”

  京东人语老脸微红,他与秃鹰恰好邻坐,两人皆比众人高出一头,此时受众人目光讥攻,活像难兄难弟,一对罪人。

  幸亏这时,去问陆小渔的那随从回来了,众人转移了注意,皆转身望向厅口。

  我心知肚明,不动声色。

  但那随从带回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陆小渔承认昨夜见过玉渊阁的人!

  玉渊阁来人受陆幽盟之托,一则来探视陆小渔,二则带来陆幽盟的话,说是贾似道已回府,让陆小渔禀过老太君,速回娘家备办嫁妆,等候数日内西边府上派人迎娶。

  陆幽盟等同默认丁东府抢亲的事实,但对婚嫁违背礼仪之处尤未释怀,其意是要在西边府上补全。

  那随从说完,我留意众人神色,均认定这潜入府中之人是玉渊阁派来的了。

  对于陆幽盟的这番意思,东府众人并无异议,均道:“这事请少主自拿主意,禀告老太君。”

  我点了点头,暗下寻思:“奇怪!难道如此凑巧,竟同时有两人潜入府中?”

  待随从退下,秃鹰愤愤难平:“玉渊阁可恶!那人传话便传话罢了,却惹我作什么,欺人太甚!”

  辕门兽道:“你以心目神通探测人家,那人自然先将你摆平了!”

  京东人语道:“如此高手,玉渊阁从何请来?这样的人,怎肯替玉渊阁卖力?”

  看情形,众人平日对玉渊阁并不放在眼里,对凭空多出这么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既好奇又警惕。

  霍姑娘嘴角动了动,终于忍不住道:“昨日与戴面具的人交手,我倒觉得他……有些面熟。”

  吴七郎面色一震,抬头道:“十妹……你……你觉得他像谁?”

  霍姑娘神情稍带扭捏,先是低声道:“八哥!”说完,环视众人神色,笑道:“你们不会笑我胡思乱想罢?”

  吴七郎喃喃道:“八弟……真的是你?”

  我想起贾妃说的那句话,也下由冲口而出:“姑姑也说那人看着眼熟呢!”

  “啊!”

  众人动容相视,宋恣面色奇异:“这么说……这么说当真是八弟破誓下山了?”

  辕门兽道:“八弟那般冲动的性子,誓言也敢信么?不过,以昨日交手来看,功法不像他呀?”

  京东人语也道:“确实不像,群玉山功法纯属阴柔一路,真气直走一线,劲锐如针,那面具人却攻守合宜、进退有度,有堂堂中正气象!”

  关西魔道:“可惜没见他使剑!剑法才是八弟的根本,其他都是鸟谈!”

  胡九道:“是啊,八哥运剑能与大哥抗匹千招以上,没了剑,便像失了魂一般,若他舍剑还能与我们五人的‘天罗阵’相斗,那咱们几个就别混啦!”

  京东人语道:“不能一概而论,天罗阵我们才刚试手,况且在天罗阵中咱们都只是一枚棋子,须守住阵形方位,步法受制,各人所擅长的许多功法都不能使出,像七郎的鹰击术、辕门兽九转蓝掌、胡九的愚公十八打,还有……”

  辕门兽笑道:“还有你的破口吟,你在“旁诵念,敌方未倒,我们先晕了!”

  关西魔:“有阵不如无阵,这个天罗阵还真是失败呀!”

  霍姑娘瞋道:“还不是你们嚷嚷,说是此番东府复出,要拿出点新鲜玩意让人瞧瞧么?”

  纪红书在一旁冷嘲道:“哟,为撑面子,你们还真是下了大工夫呀!”

  人多嘴杂,说没几句就扯出老远,宋恣未与面具人相斗,插不上嘴,此时倒变的思路最清,道:“那人是不是八弟,七郎与他对过一掌,心底该最有分寸罢?”

  吴七郎道:“他掌力一触即收,确实像群玉山运剑时的吐劲手法,不过……”

  辕门兽道:“不过什么?”

  “想起这个我就心头发疯……”吴七郎摇头道:“他内劲雄浑豪阔、汪洋态肆,一点也不像八弟,倒像极了大哥当年!”

  “这是什么道理?八弟加上大哥?”辕门兽失笑道:“难怪你要发疯了!”

  东府众人苦笑,议论了半日,终究不能判定那面具人是不他们所说的“八弟”,宋恣道:“此事可大可小,不能不加理会。如果是八弟,即便因昔年旧事不愿回东府,为何却帮玉渊阁做事?”

  “群玉山产玉,玉渊阁做玉器珍玩生意,会不会因此有关联?”

  “碧家虽凑巧居于产玉的群玉山,向来不涉商货,只怕扯不上千系!”

  “无论如何,都须弄清那人是不为八弟。这样罢,劳驾十妹送陆小姐回门,乘机探一探,你与八弟走得最近,他对你最无戒备,他若真是八弟,此番出山,有何别情,也最可能向你吐露。”

  “为何又是我?七郎跟他同吃同睡数年,又同历过生死,跟他交情更厚!”

  “也同争过女人呀,笨!十妹你人缘最好,就不要再推托了!”

  我对东府众人口中的“八弟”,最感兴趣的是为何我一提贾妃的话,众人神色如此怪异,莫非这“八弟”与贾妃有何异样关系?除此之外,“群玉山”让我想起了三师嫂,三师嫂入密宗门修练前,老家就在群玉山,卞家乃是群玉山采玉世家。

  众人一大早众会,“弄清”潜入府中的不速之客来自何方后,由霍姑娘继续追查来人身份,而后便安排加强府中戒备。

  散去之际,我叫住了辕门兽:“小白嘴很刁,你们喂食它什么?”


第四十三章、蛰变采丹

  “哇,那畜生什么都吃!都怪它贪嘴,中毒了!”

  “什么?”

  辕门兽面色惶恐:“你也知道,我练九转蓝掌,药房里有不少含毒药草,这畜生半夜咬开笼门闯进我的药房,天知道它吃了什么,如今躺在那里,四脚直抽搐呢!”

  “啊!”我惨叫道:“小白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一时半会倒死不了,”辕门兽见我如此在意,拿袖抹着额汗:“幸亏我使的毒草全是慢性的,我这就请三哥帮忙!三哥,三哥!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

  宋恣还未走远,踅回听了辕门兽的恳请,眼珠直瞪,满是受辱之色:“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让我堂堂名医,去救治你的小老鼠?”

  “三哥,”辕门兽见宋恣语意不善,大是着急,频频拿眼窥我:“不看我面,须看少主的面呀,麻烦你走上一趟,又有何妨?”

  “何妨?”宋恣失声道:“让大伙知晓我宋恣屈尊救鼠,岂不是笑话,弄不好,得个‘鼠医’之称,脸面往哪搁?”

  “三郎!”我见辕门兽愈拉,宋恣愈退,完全不在道上,插嘴道:“小白一微小宠物,当然不能跟人命相比,我也不在心上,能救治得转固然很好,救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蝼蚁细鼠,命气极弱,若连这般孱弱的小生命都能医治,那才叫惊人的本事,传出去,不仅无损你的医名,且宣示你的医能如佛光普照,覆及万千生灵,可用‘奇医’两字形容。”

  “没错,没错!”辕门兽连声附和:“名医谁不能自命?那也寻常,叫他来医治小鼠试试,定然不知如何下手!”

  “你说我没这能耐?”宋恣怒道:“日年战场,伤马落鹰,我又医得少了?带路罢!我让你见识见识大医家的手段!”

  到了辕门兽的山居小院,宋恣察看过小白鼠的蹬脚抽搐的可怜情状,拎着鼠耳,翻来覆去细瞧了一会,又踱到药房,问辕门首药房里都有哪几味毒草,寻思了半晌,忽急急走出药房,转身道:“你们等我一会,我去取药!”

  我与辕门兽在药房等候,辕门兽在那里咬牙皱眉,心疼他那些被糟蹋的药草,我怒道:“活该!谁叫你不好生照管,你这些枯叶败草算个什么,你可知小白大有来历,不是凡物么……哼哼,花了我多少银子才买来的?”

  辕门兽大为紧张道:“那白鼠……是何来历?少主叫我赔,我可赔不起!最近手头很紧呀!”

  其实我也不知小白从哪弄来的,只不过吓唬他,以壮声势:“你见过有它这么聪明伶俐、遍体毫无杂色……玉雪可爱的白鼠么?这样的极品,没有黄金一百两是买不来的!”

  “黄金一百两?”辕门兽脸色都白了,举头呻吟道:“哎呀!三哥,三哥!上清保佑,你快回来救命呀!”

  我见吓得他也够了,便道出此行目的:“他去取药,怕是没那么快回来。对了,前几日中了你毒掌的女孩在哪?可好些了?”

  辕门兽一愣,回过神,愤愤道:“她么,她好得快极了,如今赖在这里,赶都赶不走啦!”

  “是么?”

  他的神色未免奇怪,我又见门外的辕门兽仆从都在那低头窃笑,更是疑惑:“你带我去瞧瞧!”

  “那了头……我懒得理会她……”辕门兽在我目光敦促下,不大情愿地领我过去,走出几步,指了指前边露出一角的茅屋:“喏,就在那!”

  茅屋中却空无一人,辕门兽面有喜色:“莫非那了头走了?”

  左小琼离府而去了?我心中失落,转出茅屋,见屋旁草堆后一闪而过,却是色彩斑烂的虎纹之身,一只尾巴尤在地面划扫。我心中一动,道:“大家分头找找,看她是不是在府中溜跶。”

  辕门兽大声吆喝仆从,状似热心,我却知道他未必真想找回左小琼。众人四散,我独自一人绕到草堆后,果见巨虎悠闲地趴着,眯着眼在晒太阳呢。

  辕门兽的山居小院靠近东府的后山,我顺着坡地走,一会儿便步入林中,正举目四寻,忽觉头顶簌簌落物,果皮零碎,抬头一望,树木高大,枝叶繁盛,并不见人影,我却轻叫道:“左小琼!”

  “咦,你知道我名字?”

  枝叶瑟瑟而响,一会儿,露出左小琼笑吟吟的脸儿来。

  我心砰砰直跳,跃身上树,踏着枝干朝她靠近:“你躲在这干什么,大伙都以为你离去了呢!”

  左小琼得意道:“我干嘛要走,这府中有人办婚事,好酒好菜吃不完,何况,辕门兽与我赌棋,欠我的大笔赌债还没还呢!”

  难怪!我心下好笑。乍与左小琼重逢,朝面说话,我心下激动,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

  “喂,你也是这贾府的人么,怎会知道我名字?”左小琼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歪着脑袋问。

  我一怔,所谓故人对面不相识,情何以堪?不由陡生悲感,吸了口气,理了理思绪,道:“你认识神龙门的李丹么?”

  “啊,那是我义兄!”许是我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哽咽,她吓得果子掉落:“他……他怎么啦?”

  “他……很好呀,他从宗阳宫来我家学棋,与我极为相熟,我们俩无所不谈。与你结拜的事,他也跟我说了,所以,你在将军庙二兄棍剑,我就认出你是御剑门的左小琼啦!”

  “大哥……就在这贾府中?”左小琼吃惊之下眼儿睁得老大,身子一晃,险些从树上栽下,忙一手拉住头旁的树枝。

  “不是的,这里是东府,李丹学棋是在我们西边府上。”

  我便将“李丹”到贾府学棋的缘由告诉了她,又编造出“李丹”其后离开贾府寻同门师兄去了。

  “我听说你回灵河,是请你师尊下山,结果如何?”

  述完“李丹”的去向,我终于寻机问出这一句,心跳得控不住,寻了一处粗枝坐下!。

  “我回到灵河,师尊已不在灵山上。听师弟小雷说,有个光头和尚,法号叫什么昙……昙华?找到山上,与师尊下了二天棋,那和尚下完棋后,飘然下山。师尊静坐了一日,天色暗得格外快,夕阳照在师尊身上,似乎满空的光亮均被师尊收去了,次日凌晨,忽然云涛翻滚,山风呼啸,师弟被异象所惊,来寻师尊,师尊已不见了,灵山本是四季如春,但随师尊一去、山风过后,已俨然满山秋色。我与师弟推测,师尊此行,挟剑下山,非同小可,定有一番大战!”

  “何以见得?”

  “师尊自收我为弟子始,就不再练气人体,这十年的修为,师尊唤作‘十年空渡’,师尊自言道,虽名‘空’,实则气渡’,他的道境如静波泛舟,直似飞升,只这十年所集的天地元气,就胜过他此前的毕生修为,不是他肉身所能负担,因此整座灵山已成他的丹壶;灵山遍地无不是他的一呼一吸,灵山换景,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他还说:‘你们两个小畜生在此修练,其实是喝我的血吸我的精华,真是太便宜你们啦!’由此可见,这次师尊竟裹挟了灵山之气下山,自然是有敌强横无匹,以至他须动用‘十年空渡’了。”

  我被左小琼描述的道境震惊,久久说不出话,半晌才涩声道:“左小琼,我……李丹师姐的事,是完全不能指望你师尊了?”

  “我请帝君夫人帮忙,她答应了。”

  我心想:“帝君夫人能办到的事,东府未必不能办到。”思及于此,更转一念,遂连东府也不想借重:“求人莫如求己。哼,李丹呀李丹,你总是倚仗旁人,畏首畏尾,活该生受煎熬,一事无成,枉为堂堂男子!”多日苦盼,究竟失望,再受那裴元度变幻天日、豪迈无拘、令人神往的无上道境所感,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我心潮澎湃,暗生自强之念,不仅决心要凭自己的本事救出师姐,更要在修道上像裴元度那样巍然大成,阔步横行,方不虚此生,亦可替神龙一门扬眉吐气!

  此念一坚,连眼眸亦放光明。左小琼登时发觉:“喂!你要小心!你的目气闪烁溢光,好像正历‘蛰变’呢!”

  我吓了一跳,道:“是么?”

  修练到了某一关口,就会遭遇“蛰变”。“蛰变”是修道之士一生会经历数次的凶险劫期,入魔变虫还是脱壳变龙,都得看这个劫期的衍化,“蛰变”多因道力突进,但有时也只是在道识上有所攀折,“蛰变”往往随在“缄口”期之后,他娘的,我这段日子并未“缄口”呀?

  细细一想,却也难怪。实际上,近日所遇既繁又奇,无论是雀使的幻变、秃鹰的心目神通、小雷的灵山小剑、东华三贤的龙身之梦、霍姑娘的天罗幡阵,还是带给我剌痛的读灵术、玄武使李元其的“临顶”之说,都一一触动我心,使我“想”起了许多,为何是“想”而非“悟”呢?因那所感所得之状,非常奇怪,不像新得,倒像纷纷“忆”起我早已熟知的东西。照理,所获既多,又纷杂不清,我应该会迅速进入修道的“缄口”期,但我身处红尘,那有停心静气的时候?不仅无法素食寡言,新婚燕尔,一娶就娶了两个,荤酒不忌、纵色无度,这样也能到“蛰变”?

  我脊背一寒,慌道:“左小琼,我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左小琼道:“未必,未必!小雷的去年经历‘蛰变’,师尊让他站在风口迎飞沙走石,三天三仅,整个人差点被风吹干。师尊说,小雷若要控御群剑,必得体察四方之微,站在风口,最能感应风向流变,沙起石飙,若能在气乱中听到百丈外我与师尊的动静,才算功成。第四天,小雷说他听到我吃饭时打嗝,于是回来了。师尊说放屁!小雷说放屁他也听到了,只不知谁放的。师尊大笑,于是让小雷结束了站风。”

  我奇道:“小雷这么厉害?”

  左小琼笑道:“其实,谁也没有打一嗝放屁,那都是小雷瞎想!师尊说‘蛰变’是个屁,不必紧张,该来的自会来,该放的自然放出,只有前因,没有后果。小雷在风口站了三天,不能说无获,这是修练,修练须勇,不能患得患失,气蛰变’唯一的忌讳处就在患得患失,所以才让小雷站风。”

  我好像被敲了一记闷棍,似乎满脑糊涂,心却狂喜。暗下赞叹:“只有极透彻之人,才能如斯之狂呀!”修道者遭遇“蛰变”,如怀珠孕宝,临渊战战,哪知在裴元度口中却是个屁!屁乎,气乎?如今轮到我来放了!

  与左小琼又聊了一阵,我才知道,她与师弟在灵山接到东华派的传讯,下山直赴东华派,随后便赶到了将军庙。我从宗阳宫到贾府学棋的事,她压根不知道,以为我如今还在宗阳宫呢。她本打算等将军庙事了,便请帝君夫人营救我师姐,算是对我的交代,没想因伤困于贾府,至今身毒未尽去。她捋开袖口,只见肥白的腕臂处,皮下经脉隐现蓝色,她恨声道:“辕门兽那家伙不肯用心帮我疗毒,一会儿跑去喝酒,一会儿跑去议事,十分惫赖!”

  我道:“那他还有空找你赌棋么?”

  左小琼笑道:“赌呀,他说要想疗毒,便须与他赌棋,但从让他二子换到让他五子,他还是尽输!”

  我猜想辕门兽拖住她毒势原想翻本,如今无望之下,却盼左小琼自去,打算赖帐了。便道:“放心,你的毒伤就该好了!若是赌债一清,好得更快,”

  左小琼寻思片刻,骂道:“哇!那家伙这般阴险!”

  我心下暗笑,跟左小琼约定联络之法后,跃下大树,走回辕门兽的山居小院。

  一路上,有些失落:“我为何不跟琼弟说清真相?我当然很想告诉她,也相信她,可是附体之事一时说不明白,徒然添乱,即便琼弟信了我的说法,她又热心又不善作伪,却是个麻烦。我如今在贾府,还是少一人知道,少露一分破绽为好。”

  暗自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到了小院,宋恣已取药回来给小白施过药了,小白不再腿脚抽搐,却耷头蔫脑、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