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绝品

【瘾欢 SM 1V1】(81-92) 【正文完结】

2022-12-19 09:18:30

 

八十一. 亡羊补牢

  陈漾拿过来彦莹的衣服,远远地放在地上,「你自己换上吧。」

  他一直后退到卧室的床边,才转过身把脸背过去。

  再远的距离似乎都不够安全,陈漾恨不得躲到房间外面,但是他又担心彦莹

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彦莹彦莹突然尖利地悲鸣了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穿好衣服,我就送你回学校。」陈漾说,仍是别着视线。

  彦莹突然一阵风一样冲过来,一头扎在陈漾怀里,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胳膊。

  陈漾被她咬得变了脸色,却不吭一声,「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儿,你也

可以打我。」

  这句话刚刚出口,彦莹却松开了嘴,扑倒在旁边的床上,悲伤地抽泣起来,

「陈漾,别以为你到现在还能装成一个正人君子!」

  陈漾默默的看着她,「我不是,所以我不值得。」

  他的形象,现在看来,对于彦莹一家,都谈不上什么君子;然而如今,他却

顾不上那许多,唯一紧紧揪着他的心的,是他在梁韵眼里的样子。

  要是他的小猫发现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又要怎么解释,那时,别说是

什么君子,简直就是混蛋了!

  所以,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他和彦莹的关系,必须到此为止;他和彦青

的纠葛,似乎也该到此为止。

  陈漾走到客厅,留给彦莹足够的时间平复心情,悄声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手里攥着一瓶打开的矿泉水,看似镇静自若,捏着水瓶的指尖却在微微地发抖。

  他的脑子里一时仿佛乱得很,很多回忆混杂在一起,一股脑冒了出来,有和

彦青的过去,有和彦莹的,更多的是,和梁韵的;又忽而一时变得格外空旷冷清

,纷繁的人脸全部消失,只有一张留下来,眼睛带着自信和好奇,有些不驯、可

偏又有些胆怯,视线碰上他的,里面藏着笑,「主人!」

  她说。

  陈漾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到一边,起身对渐渐止了哭泣的彦莹说,「莹莹,走

吧。我送你回去,然后,我也要离开了。」

  他们走出电梯的时候,彦莹因为神情恍惚,脚下几乎绊了一跤,向后一倒,

便跌进了陈漾怀里。

  看着陈漾瞬间身体僵直,连手都不敢抬,彦莹苦笑了一下,自己站直,轻轻

地拿手背抹了一下眼角。

  陈漾心里一酸:莹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早已形同亲人。他还在把

她当成当年为了一个棉花糖就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可没有料到她对自己的企盼,

早就超出了不该超过的界限。真是他做错了吧?他不该跟她走得这么近,忽视了

异性之间天然会产生的一些引力;他不该下意识的要在她身上,寻找彦青的影子

,才会久久撒不开手,不想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是他自己带给了彦莹不该有的错觉,所以这次,又是——

  他的错。

  多少年来,陈漾一直活在自己「不配快乐」的阴影里。他以为他做的一切努

力,是为了彦莹的幸福,也是为了彦青的弥补,但现在看来,也许是适得其反。

  一个不允许自己快乐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别人带来幸福呢?

  他以为「独身一人苦度光阴」,是赎罪,是为了内心的平静;而其实,无非

是胆怯身边有人陪伴的生活再遭变故的懦弱行为。

  然而遇到了梁韵之后,她似乎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短短的时间内,就把陈

漾一向的「平静」搅得天翻地覆,他以为自己不会有的情绪波动,竟然再次成了

他的常态。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喜悦,奇怪的是,他竟不反感。

  就好像,梁韵把他从内心最隐蔽的角落里,硬拉了出来,重新站在屋檐外面

,即使知道落雨也不再害怕,因为她让他确信雨后一定会有阳光。

  或许,他也该对彦莹做一样的事情,放弃所谓的保护,把真实的天空留给她

自己去探索。

  陈漾肯定地对自己说,这次离开以后,他不会再回来找彦莹了。

  这样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她应该开始自己的生活,没有他的影子的生活,读书、演出、交友、恋爱…

…属于她的年龄、她的圈子、不需要为别人成为什么既定的形象。

  陈漾走在前面,为彦莹拉开了酒店的玻璃大门,等她过来,一起并肩走了出

去。

  大厅里,一盆茂盛的绿萝后面,有一个人坐在木质的单人沙发上,一直目不

转睛地看着陈漾和彦莹。

  沙发对面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精美小巧的点心盒子。

  透明的胶盒盖子鼓鼓的,清晰地映着胖嘟嘟的马卡龙。

  玫红、杏黄、淡绿、浅咖啡……

  水彩一样赏心悦目。

  梁韵起身,走向最近的垃圾桶。

  「哗啦——」,漂亮的精致甜点滚进了和烟头、果皮为伍的污秽。

  脏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小时14分钟。

  他们一起在上面呆了2小时14分钟。

  屏幕上有一条没有发出去的消息,光标还在末尾一闪一闪:

  「主人!你猜我在哪儿?」

  输入的界面停留在一排笑脸的颜文字上。

  梁韵按下了后退键,消息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八十二.噩梦

  陈漾把彦莹送回了学校,临走前,又特地找到她的生活老师,拜托对她多加

照看。医院那边已经有证明开出来,校方也了解她的情况,老师跟陈漾保证,一

定对彦莹有所关照。

  一路上,彦莹都安静得反常,陈漾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恍惚在她脸上看到一

丝奇怪的笑容。

  他轻轻地甩了甩头,再看过去,她的表情分明冰冷。

  可能是自己精神超载负荷,产生了幻觉。

  「彦莹,再见。」陈漾说。

  或者,再也不见。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兀自地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去。

  她,现在是讨厌自己了吧?更甚,会恨?

  讨厌吧!恨吧!

  他自找的。

  陈漾嘲笑着他自己,忽然又有一点儿感慨。

  没想到,他自认为选择正确的道路竟然走到了这么一个难堪的拐角。

  算了,就像人们常说的,这一章节,该翻篇了。

  下一页,会是干净的空白,只需要两种颜色就够了,一个是他,一个是梁韵。

  陈漾一直觉得若是自己有颜色,会是灰色,冬天的大海,和远天乌云连接的

那种灰色。

  而梁韵是青蓝色的小溪,流入大海的瞬间,便把他净化,开始有生机的脉搏。

  可是现在,陈漾却仿佛看到,自己在下一章的洁净白纸上,重重地抹了一道

橘色,是太阳的光,然后看着梁韵,慢慢地,在阳光下,绽开玫瑰一样的鲜艳。

  没有杂物的干扰。

  简单却美丽。

  回到酒店,陈漾刚踏进自己的房间,便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之前荒唐的

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让他懊恼。

  他立刻胡乱地把所有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完毕,给前台打

了电话退房。

  陈漾打算第一时间离开这里,最早的航班或者火车,哪个都行,甚至,租车

开回去,也愿意。

  他登机以前,给梁韵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就会到了。

  出乎意料的,梁韵说她并不在家。

  「法语部出了个急活儿,是跟法盟的合作,把我调过去救场,要出差一两天

吧。」梁韵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过度疲惫的结果。

  陈漾的眉心拧了起来:梁韵的业务能力出类拔萃,是不争的事实。虽说是能

者多劳,但听见她劳累的声音,不免让他不爽,更多的还有心疼。

  陈漾知道,梁韵以前是英法双修的学位,两种外语都达到了CEFR的C2

水平,加上中文的母语,属于真正的三位一体的语言天才。

  做语言这一行的的人,词汇、语法、甚至交际应用,都可以从后天的努力中

获得进步,但是语音语调和语感,却是天生有别的,是一个人自然听力和输出模

仿的天然本领,也就是人们通俗讲的「天赋」。

  梁韵在蒙特雷念书和在联合国做实习生的时候,时常得到众人的夸赞,说她

是Native,具有多语服务业最受重视的素质。

  这也是闻殊一直觉得她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屈才的原因。

  梁韵偶尔跟陈漾提过几句,说她的家人和朋友几乎都希望她做更「高级」的

一些事业,不然似乎就是浪费了她的学历和经验。

  陈漾的反应不出所料地让她舒适。他是梁韵身边为数不多的支持她的选择的

人。

  陈漾说,「你觉得去做所谓」高级「的工作,是你自己更开心一些,还是你

身边的别人更开心一些?」

  梁韵想了想,「应该是别人吧。」

  陈漾微笑,「你的生活,凭什么为了让他们开心而改变?别人都高兴,就你

不高兴的事情,不要做;别人都不高兴,就你自己高兴的事情,倒不一定不可以

做。」

  梁韵忘不了他说这话时认真却不羁的神情,和她自己内心那么契合的姿态。

  她那个时候,就了然,爱上这个男人,是自己不可避免的劫数。

  后来陈漾跟她表白,像是做梦一样:她的主人,转眼之间,变成了她的男人。

  一连几天,梁韵都在不停反复地确认,看看钟表的指针是否还在走动,偷偷

掐掐自己看疼不疼,甚至学《盗梦空间》里的样子,找来个小小的玩具陀罗,旋

转一下,看它会不会停。

  突来的喜悦让她的感觉变得不甚真实,每天都像生活在一个粉红泡泡里面一

样。

  然而,刚刚在陈漾所住的酒店大堂,生生闯进梁韵眼睛的那一幕,却像是一

把尖端磨细的钢针,瞬间把环绕她的梦幻泡泡戳破。

  她甚至都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

  连续开了十个小时汽车的梁韵,忽然感到倦累至极,再也拿不出一丝力气。

没有再走多远,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快捷式旅馆,打开房间的门,一头栽在床上。

  身心俱疲。

  梁韵只想好好睡一觉。前一天晚上因为亢奋,半夜起来做马卡龙,快天亮了

才稍稍打了个盹,现在又开了这么久的长途,身体才会像被抽空一样吧?

  是这样的原因吧?

  应该只是这样的原因吧?

  她使劲闭上眼,开始数羊,可是还没有数到过千,脑子里已经乱了套:到处

都是陈漾和彦莹的脸。

  一会儿好像是歌剧院的大厅,一会儿又好像是酒店的走廊。

  他们忽而相视、拥抱。

  一帧画面像电影特效一样飞过来,是酒店房间的地板,零零碎碎的衣物散落

开来。

  梁韵把脚踏了进去,那些衣物竟然像沼泽里的魔鬼一样,突然紧紧地附上她

的腿,拼命往深渊里拉。

  「啊!!!——」

  梁韵尖叫出声,一个激灵,身体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摸了摸额上的冷汗,

才意识到刚才是一个噩梦。

  小憩的短短十几分钟,居然梦得这么真实。

  手机在响,是陈漾的头像。

  她接起来,听着他温柔平静的说,正在回家的路上,问她在哪里。

  梁韵咬着下唇,撒了个谎,说是在出差,然后听对面失望地「噢」了一声。

  她盯着旅馆的天花板,问道,「彦莹那边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今天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已经回学校了。」

  「那你呢?……还好吗?」梁韵的问话中间有停顿,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迟

疑。

  「我有什么不好?」陈漾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轻笑了一声,接着又故作遗憾

,「不过,一想到回家也看不到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嗯,你先好好休息吧,我现在还有事。」梁韵咬在唇上的力度更大了些,

才能勉强克制住开始颤抖的嗓音。

  「好,别太累了。」

  是梁韵先挂的电话,她怕自己再不快点挂断,会忍不住质问他,或者会哭。

  她以为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是别的情侣不具备的绝对信任关系。

  她以为,陈漾是不会骗她的。

  八十三.回家吧

  梁韵一直睁着眼,躺到了天色泛白。

  起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阔别已久的头痛。

  用冷水洗了洗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梁韵退掉了房间,走出旅馆的大门,看到对面的7-11便利店,懒得走人

行道,便径直地横跨了马路过去。

  疾驶的车流不满的鸣着喇叭,梁韵面无表情地置若罔闻。

  从便利店出来的她,手里拿了三瓶 5-hour energy。这种加

强版的「红牛」,梁韵已经好几年没碰过了。

  在国外的那几年,每逢考试周,需要熬通宵,身边的同学基本都是人手一瓶。

  梁韵也不例外,曾经用过它来打鸡血,但是超出人体日需量80倍的维生素

B12,虽然暂时提高了大脑的警觉度,减少了疲劳感,最终却导致她的睡眠更

加恶化,头痛恶心,甚至还有面部神经麻木的感觉。

  现在她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硬撑着精神把车开回家,脑子里嗡嗡个不停,

却是一片空洞的苍白。

  终于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残阳带着凄美,染红了晚霞,即将来临的夜晚把赤色的风姿也带上了忧愁,

即使在灿烂外表的掩护下,也透出点点哀怨。

  梁韵没有告诉陈漾自己已经回来了,只是坐在自己公寓的窗前,看夕阳谢去

,夜幕铺开。

  楼下种着高高的法国梧桐,被白色的路灯照着,明亮得竟有些刺眼。夜风似

乎也是黑色的,吹拂着一圈一圈的墨绿,发出沙沙的轻响,只那么一阵,便立刻

消失在无垠的静谧之中。

  太静了,静得让人压抑。

  夜晚的潮气慢慢地在空气中浸润,有悠远的星光,从穹顶的厚幕中挣破,探

出来闪耀,澄净,却感伤,像是细碎的泪花……

  梁韵划开了手机的锁屏,看着她和陈漾相拥的屏保消失,发出去一条短信:

  「明天我回来,等我吃晚饭吧?」

  第二天,梁韵并没有回公司销假。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呆在家里,只是为

了晚上的见面,聚集勇气和力气,终于,在出发去见陈漾的前一刻,自认至少外

表恢复得没有破绽。

  陈漾穿了炭灰色的外衣,浅蓝的衬衣上配着打了温莎结的斜纹领带,显然是

经过了精心的修饰。

  梁韵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裙装,雪白的圆领衬衫,袖口是格子花纹的滚边,蓝

色棋盘格的背带裙,棉质的齐膝袜裹着她笔挺匀称的双腿。

  白衫蓝裙的搭配竟有些像校服,美丽的肌肤吹弹可破,姣好的身材更是得到

了极致的发挥。

  陈漾刚刚看到时微愣了下,马上又骄傲地搂过她来,语气故作轻松,「穿得

这么嫩,真把我比成大叔了!」

  梁韵挤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年轻一点的,还是成熟一点儿的?」

  陈漾吻了她的额头,「只要是你穿,我都喜欢。」

  晚餐他们点了海鲜,陈漾一如既往地把螃蟹剥壳,鲍鱼切片,刺身沾好了青

芥和酱汁,再一一送到梁韵的嘴边。

  梁韵小口地咀嚼着,跟往日有些不同,没有像只兴奋的仓鼠,在吃到美食时

眼睛放光。而那,本来是陈漾最喜欢的一种表情,仿佛被梁韵的热情染过,连他

的菜都好吃起来。

  梁韵正低着头,用筷子戳着一小块浸了糖醋汁的藕片,眼前突然被递过来一

只剥好的龙虾,转脸看过去,陈漾拿着餐巾,正动作娴熟而优雅的揩着手,也擦

了擦手边那把亮闪闪的银质海鲜钳。

  「谢谢。」梁韵说。

  「今天怎么了?出差太累了吗?」陈漾起身,绕到跟她同侧的椅子上坐下,

从面对面的位置,变成了身挨身。

  梁韵低下头,「有一点儿。」切下一块龙虾肉,叉起来放进嘴里。

  还没有等她开始咀嚼,背后就伸上来一只大手,有力的往前一顶,就把她牢

牢地锢进了自己的怀抱。

  陈漾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舌头撬开梁韵的两排牙齿,灵活的翻卷

了一下,把她刚刚放进嘴里的那口龙虾抢走了去。

  他随便嚼了两下就咽进了肚子,勾着唇角道,「真好吃!」

  吃过饭以后,陈漾照例绅士地双手打开梁韵的大衣,为她披上,「回家吧。」

  梁韵知道,他的意思是:回他的家。

  关上门以后,陈漾帮梁韵脱下外衣,再弯腰,给她脱鞋,手指开始不老实的

沿着她挺拔的小腿游走。直起身时,捧住她的脸,急不可待地吻了下去。

  梁韵睁着眼,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着外面不远处的沙滩,有海浪翻滚着涌

过来,每一下都像拍打在她的心上。

  八十四.信任的高塔

  陈漾从梁韵的唇上离开,客厅里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俊朗的脸上,落下一片暗

影。

  他搂住梁韵的细腰,干燥温暖的指尖在她后背上轻轻划着,看她眼里有光流

转,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陈漾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没有让梁韵看见,伸手要去解她胸前的纽扣。

  「别……」梁韵攥住他的手,轻轻扭转头,躲避着他问询的目光。

  她现在不想跟陈漾亲热,至少在还没有捋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

  她在等,等陈漾给她一个解释。

  梁韵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动摇过她对陈漾的信任。

  只要他说没有,她便信他,那天的场景一定是有什么让人容易误解的原因。

  可是陈漾只字不提,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才让她担忧。

  是他以为自己不会发觉,所以故意掩盖什么迹象吗?

  梁韵觉得,自己心里信任的高塔,被猛地锤了一记,几乎要摇摇欲坠。

  陈漾握住她的小手,温和地揉搓着,「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下身突然涌出的一股温热,却让梁韵神经一松,正好一个完美的借口。

  「来那个了,肚子痛。」她软软的声音带了一丝虚弱。

  陈漾恍然大悟,把她的小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又伸手把梁韵抱了起来,往楼

上走去。

  「我的包,里面有卫生棉。」梁韵回头,伸手要去够,被陈漾拦住。

  「内裤、卫生棉,楼上都有,是你习惯用的牌子。」

  来到卧室,陈漾帮梁韵脱掉了外衣,换上舒适柔软的纯棉睡裙,轻手轻脚地

把她放在床上,「躺好。」

  他去浴室端了一盆温水出来,细细地帮她擦洗下身,又亲手把卫生棉粘在干

净的内裤上再给梁韵穿好。

  梁韵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本来就不规律的月经,这次更是引起了一阵一阵

的绞痛。

  陈漾看着她的脸色开始从有些泛青变得甚至惨白,连胳膊上都起了一层细细

的鸡皮疙瘩。他伸手握住梁韵冰凉的十指,「每次都这么痛吗?」

  梁韵蜷缩着,头刚好碰到他温热的胸膛,没忍住还是蹭了蹭。

  陈漾的大手搂住她的后背,往怀里又紧了紧,另一只手,撩起她的睡裙,紧

贴在小腹上,按揉起来。掌心的体温,很快便渗进了梁韵的皮肤,暖暖的,抚平

绞缠的肌肉神经,融进内脏,漫上心尖。

  「乖,睡一会儿。」他说,「睡一会儿就好了。」

  梁韵已经连着两天严重失眠,现在被陈漾这么搂着,在背上拍着,在小腹上

缓缓揉着,困意慢慢袭上来,喉咙里小声地叹了一声,居然,渐渐的……

  睡着了。

  陈漾看梁韵入睡,轻轻地把手臂从她身上移开,帮她把被子盖好,侧着身子

,蹑手蹑脚的起来,往楼下走去。

  他想起来,书房里有一个手提箱,里面是一些户外运动的应急用品,应该有

暖贴。

  梁韵睡得不稳,再加上小腹处的不适,翻了一个身就醒过来。

  她正在调节骤醒带来的发愣,就看见陈漾左手端着一个杯子,右手捏着一个

小布袋一样的东西,正从楼梯往上走。

  「醒了啊!」陈漾走过来,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扶她起来,在背后垫了两

个枕头,换了几次方向,才找到最舒适的一个角度。

  「还好家里有常备的生姜,才能给你煮姜糖水。」陈漾开着玩笑,梁韵却笑

得有点勉强。

  他把杯子递给她,「有点儿热,慢慢喝。」

  梁韵小口啜着辛甜微烫的姜糖水,看陈漾把一个暖贴后面的贴纸撕了下来,

伸进她的睡裙裙摆里面,贴在她内裤上缘的外侧。

  不一会儿,温热的暖流就开始徐徐地传导进她最寒凉的地方。

  「你真会照顾人!」梁韵捧着手中的杯子,抬眼看向陈漾,刚才苍白的脸色

有些许转红,「是只对我好呀?还是对别的女孩子都好呀?」

  她是笑着说的,好像戏谑的玩笑。

  「别以为你现在是生理期,我不敢打你,就要上房揭瓦!」陈漾也跟着她笑

,用手捏梁韵的屁股,捏得她「嗷」地叫了一声,「等你好了,看我不给你补上

一顿重的!」

  梁韵微微垂下双眸,笑笑,接着把手里的姜糖水喝完。

  是夜,她睡的是,陈漾的臂枕。

  恍恍惚惚之间,一直有一只手在她背上,有节奏地轻轻拍着。

  好像空气里有飘来飘去的呢喃:

  宝贝,我爱你。

  梁韵心里,那座信任的高塔,好像被悄悄的加了几块基石,刚才的摇晃似乎

减轻了一些。

  也许,在那2小时14分钟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八十五.崩塌

  梁韵起床的时候,腰很酸,下体一波一波的热流还在涌出,血量似乎比平时

都要多。

  陈漾不在,床头柜上有他手写的一张便签:

  「已经替你请了一天的假,今天不要出门,好好休息。厨房里有点心,牛奶

在微波炉里热过再喝。我中午就回来。」

  他的字迹清瘦但遒劲,一点儿也不潦草,就像他的人,什么时候都是冷冷清

清的沉着。

  梁韵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下面的卫生棉开始让她不舒服,就起来要去

浴室换个新的。

  进了浴室,坐在马桶上,她才发现,经血有一点侧漏出来,染脏了内裤和睡

裙。

  梁韵起来,回到屋里,找来一套新的换洗衣服。

  说起来,她和陈漾正式开始交往之前,虽然没有少在这里过夜,但从来都是

自己带转天的衣服。就连洗澡用的香波和沐浴露,也都是梁韵自己放在洗漱包里

,每次随身携带。

  陈漾不介意她用他的东西,但是也并没有为了她购置任何女性化的用品。

  然而,就在他们互相坦诚告白的那个夜晚之后,没几天,陈漾不等下班就来

公司找梁韵,拉着她非要到商场去买东西。

  他脸上是梁韵很少看见的雀跃,甚至,还有一分忐忑,竟像是小孩子的兴奋

表现,跟他平常的成熟冷静截然相反。

  那天的购物车里,被陈漾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女士服装、还有洗发

、护肤等等一大堆女性妆品。

  梁韵从车里拎出来一双粉红色镶着亮片的Hello Kitty拖鞋,用

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表情有点儿尴尬,「这,是给我买的?」极力压抑住

想大笑的冲动。

  这种样式,她从上中学就不用了好不好。

  可是看见对面的陈漾,双手按在购物车上,一脸邀功似的神情,使劲点头。

  梁韵忍住了立刻把拖鞋放回货架去的想法,只好又放进了购物车,在上面拿

一件女士睡裙盖住。

  后面的购物部分,梁韵主动承担了挑选的任务。她可不想,陈漾和自己两个

人火热缠绵的时候,床上铺着一条叮当猫的卡通床单。

  她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甜蜜:陈漾这个人,别看人前一副高大威严的样子

,人后原来竟是个呆子,谈起恋爱来,对女孩子心思的把握,跟个直男癌初期的

半大小子,倒也差不多!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陈漾的家里不但出现了粉色的拖鞋,也有了天蓝色的床

单和鹅黄色的窗帘。

  渐渐的,陈漾的床头睡前读物里,除了「史蒂芬.金」,还混进了Vogu

e的身影;洗脸池的剃须刀旁,放上了C2的粉底液;衣帽间里的一面柜子,也

被清理出来,放梁韵的衣服——一边是他的白衬衫,一边是她的小黑裙。

  梁韵换好了衣服,把弄脏的内裤和睡裙拿到浴室里,准备和脏衣篮里的其他

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去洗。

  她先把自己的睡裙和内裤放在加了盐的清水里泡着,弯腰去拿洗手池下方的

脏衣篮。

  陈漾从N市回来以后,一方面急于返回医院,工作已经积累了一堆等待处理

;另一方面因为梁韵不在,每天也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于过了这几天,连从酒店带回来要洗的衣服都还在收纳袋里,躺在脏衣

篮的最上方。

  梁韵轻哼了一声,暗暗地笑他,原来也是这么个没条理的人!

  她拉开收纳袋的拉链口,把里面的脏衣服一件一件地倒出来,偶尔啧啧一声

,再叹口气:真是的!连两天前穿过的内裤都还留着!

  把收纳袋里的衣服都倒空了,梁韵抬起脏衣篮,正要起身,最外侧的一件被

卷起来的长袖T恤衫,突然掉了下去,跌在地上,展开了一大块布料。

  梁韵把脏衣篮放下,伸手去拾那件T恤衫,还没有碰到,便像触电一般缩了

回来,整个人僵住,一动都动不了。

  散开来的那块布料下面,露出了一截红色的戒尺,和一段黑色的皮绳。

  梁韵的头,像是被人用锤子猛锤了一下,嗡嗡作响,一时间眼前发黑,几乎

跌倒。她只好跪在地上,用手臂支撑自己上身的重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颤抖着伸出手,捏住那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

密的衣服,一寸一寸地抖开:

  「铛——」一声轻响,一个女用的K9调教项圈,连着同款的牵引绳,掉了

出来,落在地上。

  旁边还躺着一把大红色的戒尺。

  像是鲜艳的伤口,被撕开在眼前,咧着嘴,露出里面的鲜红,残忍地嘲笑着

她。

  世界一下子灰暗下来,梁韵心里被挖开了一个洞,有冷风嗖嗖地吹过,吹到

她失掉了全身的温度,从心底凉到脚尖。失落和无助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用

一只手握住拳头,抵在胸口——好痛!

  最坏的想象成为了现实,梁韵连呼吸都变得无能为力,眼睛重得抬不起来,

长睫上的珠泪摇摇欲坠,狠狠地眨了一下,滚落下来,砸在嘴角,咸涩发苦。

  她以为眼泪会崩溃地落下,但却没有,只是没有尽头的悲伤,让她视线模糊

,心烦意乱。

  透过迷迷蒙蒙的水汽,梁韵在镜子中看到:

  自己神情恍惚的脸,和陈漾在电梯口依偎着彦莹的身影。

  八十六.陈漾,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陈漾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外卖的餐盒。打开门,看见梁韵坐在客厅的沙发

里,双手捧着手机,出神地盯着。

  「怎么起来了?」陈漾把午饭放下,换了拖鞋,走过来,坐在她旁边,轻轻

扯了梁韵一下,把她拉进了怀里,「我联系了一位中医院的朋友,让他给你看看

,开些调理的中药。」

  陈漾又把梁韵搂得紧了些,手伸进她的衣襟里,缓缓地揉着,「别吃药了,

以后我都带套。」

  他把下巴轻轻地搁在梁韵头顶,磨着,「真的很痛吧?」

  梁韵要感受的痛,若是他给的,那便是快感的铺垫,是为了她的快乐和享受

;而但凡不是和自己的调教相关,即使她只有一丁点身体的痛苦,那也是坏的,

是让他心疼的,是要被停止的。

  以前的陈漾,下手轻重虽然有度,但也绝对没有辜负一个严主的名声,M身

上带伤并不是罕见的事情。即使和梁韵的初期,一开始约好不牵扯感情的时候,

他在调教的时候也少有心软。

  但是最近的他,渐渐地有了改变,以前觉得很刺激的一些玩法,用在梁韵身

上,开始有一种「哪里不对」的感觉。

  陈漾变得更容易心疼了,重一些的手段,开始越来越下不去手。现在想想,

自己的初衷,本来就是追寻两个人都能接受的虐恋程度,作为性爱的前戏。

  特别是每每跟梁韵在一起,他本不用什么前戏就能立刻兴奋起来,只想好好

地疼她、要她;要不是一看见梁韵眼巴巴盼着被调教的馋猫样,自己就实在不忍

心拒绝,他其实不用再扮演什么大S才会心满意足的,陈漾想。

  但是只要她还喜欢,那么,他就陪着她哄着她,跟她玩儿。

  不过,除了床上的这点情趣以外,陈漾是不允许生活中的其他方面,让梁韵

再受到任何伤痛的。

  「先喝两个疗程试试看。」陈漾把下巴移到了梁韵的肩上,温热的鼻息喷扑

在她的耳边。

  梁韵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搂在怀里。

  被陈漾圈在手臂里的她,忽然微抖了一下,好似刚刚还过魂来似的,低低地

问了一句,「彦青,到底是谁?」

  她的嗓音毫无起伏,像是电子合成的机器音,听不出来愤怒、惊讶、甚至难

过。

  陈漾的身体瞬间僵硬住,猛地把梁韵从怀里拉起来,看着她深潭一样的眼底

,一圈一圈地漾出哀痛。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该知道些什么吗?」梁韵看向陈漾,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因为失血,

还是因为伤心,「你打算告诉我一些什么吗?」

  「我听着呢。」她又说。

  回忆和彦青的过去,对陈漾来说,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对梁韵呢,

又何尝轻松?

  她本来不想逼问陈漾的。

  以前梁韵曾经告诉过自己,不管过去的他是谁、做过什么,都不重要。因为

现在的陈漾,是值得信任、值得交付、值得爱的。

  Leave the past behind.

  这虽是梁韵欣赏的态度,然而,这个「过去」一旦影响到了「现在」,谁还

能宽容潇洒?

  「彦青离开的那天,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陈漾说,「也许这就是

命中注定吧!」

  梁韵红红的眼圈里,闪着晶莹,「我没有问的话,你会一直瞒着我吗?」

  陈漾摇摇头,「不会!我只是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我的过去,是现在

生活的一个成因,没有隐瞒的必要。本来想等一等,等到想好了怎么告诉你更合

适再说。」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梁韵,表情严肃,「从今以后,我在你面前,不会再有秘

密。你想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是吗?」梁韵忽然笑了一下,些微的有些惨淡,「不会再有秘密么?」

  她抬头,很仔细很仔细地看着陈漾,要把他的五官、眉眼、笑容,通通地刻

进脑子里。

  「陈漾,你知道吧?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梁韵说完,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像是有阳光从眉梢滑落,在两颊上盛开。

  陈漾出了一口大气,深深地吻了她一下,「我也真的真的很爱你。」

  他终于放下心来,但却粗心地漏掉了梁韵对他的称呼:

  她,第一次,叫了他「陈漾」,他的全名。

  梁韵的双眸,噙着泪花,已被惆怅的轻云覆盖,覆盖住了原本看向他的,亮

晶晶的,笃定的——

  信任。

  八十七. 原来他已经成了梁韵的陌生人

  陈漾在厨房里把外卖重新加热的时候,梁韵说要出去丢垃圾,她从不喜欢把

用过的卫生棉留在垃圾桶里过夜。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平淡无奇得像是他们在一起以来的任何一个日子。

  梁韵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望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陈漾,轻轻地又喊了一声他的

名字。

  可是等他转过身来,她又微笑着摇摇头,「没事。」

  陈漾正在削水果,看见梁韵把帽子围巾的都戴得很齐全,忍不住笑她,「今

天怎么这么怕冷?扔垃圾就在楼下呀。」

  「嗯,可能因为血液流失?」梁韵顺着他的话,又把围巾紧了紧。

  「要不我去吧!」陈漾擦擦手,要从厨房里出来。

  梁韵对他摆摆手,「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啦!」

  陈漾知道她的脾气,停下脚步,笑笑,「那你快点回来,饭菜都热好了。」

  门掩着梁韵的身影,轻轻地关上。

  仿佛隔断了两个世界。

  陈漾注意地避开了凉性的水果,只挑了温性的荔枝和木瓜之类,洗净、剥皮

、切块。

  全部的水果都已经准备好,就连饭菜都开始变凉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事情有

些蹊跷起来。

  梁韵还没有回来。

  就算是电梯满员,需要多等几趟,现在也该上来了。

  陈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梁韵的表现有点反常。

  他本来还在庆幸,梁韵对于彦青的事情接受得很平静大度,这让他很是意外。

  自己对她保证的话确确实实是真的,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从今以后心里也只

会有她梁韵一个人。

  然而,即使他们都承认彦青已经是过世的故人,陈漾也本不知道梁韵对此的

心情究竟会是如何。

  故人与今人的矛盾争夺,不正是那些八点档言情剧热衷的情节吗?

  想到「今人」,陈漾心中,不详的感觉突然加强,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

往楼上跑,被楼梯绊了一跤,磕痛了膝盖,也全然顾不得。

  卧室的大床正中央,整整齐齐地摆着彦莹戴过的那只项圈,和旁边那只颜色

触目惊心的戒尺。

  戒尺下面压着梁韵手写的一张字条:

  「她说,赝品只能是赝品,只不过在某一个维度上和真品有些像。她也让我

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最像彦青的女人会是谁。」

  陈漾的脑袋里,响了一声晴天霹雳,他冲进了浴室和衣帽间——一半的空间

是寂寥的空白。

  梁韵,已经清空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趿着拖鞋狂奔到楼下,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陈漾给梁韵拨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但她早已关机。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但却在冷冽的冬日里浑身大汗。

  起了一阵北风,吹透了陈漾汗湿的后背,吹进了他的胸腔,吹过了他缺失一

根肋骨的地方,吹疼了他的心脏。

  陈漾开车去了梁韵的家,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开。

  他等在车里,看着她的窗户,里面却从未亮起灯光。

  凌晨两点,有警车过来,查看陈漾的证件,礼貌地请他离开。

  显然他在小区的邻居们眼里,已经是一个形迹可疑的跟踪狂。

  接连几天,梁韵的手机都没有开机。

  陈漾把电话打到了她的公司。

  公司的人说,她请了年假,回老家去了。

  陈漾恳求他们告诉他地址,对方尴尬的笑,「这是个人隐私,不方便告诉陌

生人。」

  陌生人?

  原来他已经成了梁韵的陌生人。

  陈漾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像是个变态的痴汉,要尾随梁韵欲行

不轨的感觉。

  可他不是什么痴汉,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笨到之前盲目自大地以为自己对形势有绝对把握的掌控,但却完全没有看出

他的小猫在角落里伤心落泪。

  八十八.空了

  几天之后,陈漾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没有署名和地址:

  里面是他留在梁韵公寓里的所有东西,还有他送给梁韵的新年礼物——镶着

她名字缩写的项圈,另外,还有他们第一次在Vegas见面那次,他穿过的西

装上衣。

  一切归到原点,陈漾看得出:她要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他的痕迹。

  陈漾的心,被蛮力撕扯着,生疼。

  他原以为自己的隐瞒是对梁韵的保护,却低估了同性之间的敏感和嫉妒。

  陈漾去找过了彦莹,她供认不讳:东西是她藏在陈漾衣服里的,也是她给梁

韵发的匿名邮件,并附上了精心挑选过的「日记摘抄」照片。

  陈漾问她到底跟梁韵说了什么,彦莹笑得很不屑,「你肯跟她说的,我说了

;你不肯跟她说的,我也说了。女人的心思真是好笑,明明你告诉她了百分之九

十九,可她却偏偏会相信别的女人说的百分之一。这就是你们之间所谓的信任?

!」

  「其实你也不知道吧,彦教授的那本日记?封面上的缩写真是妙,我说一个

是“莹”,一个是“漾”,梁韵就信了。」

  彦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手里攥着一条已经秃掉的柳枝,却神经质地一直

在揪扯着并不存在的叶子。

  陈漾握紧的双拳,最终还是松开了:

  她是彦青的女儿,不管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而且,就算彦莹的做法再极端,最根本的错误还是他自己犯的。

  如果他早一点坦白,梁韵就不会需要通过其他的渠道来了解这件事,也就不

会被人为的夸张和想象更加演绎得面目全非。

  然而现在,都晚了。

  误会已经造成,他的任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如果是主动的坦诚,那是加在他们彼此信任上的一道护墙,可是现在事后的

弥补,是往二人之间割裂伤痕中倾倒的一捧流沙,作用微弱。

  但是,但是,即使是流沙,他也要去试图填满,无论要努力弥补多少,无论

要往返几次。

  陈漾知道,这一次真是他错了,错在他的隐瞒、犹豫、对和梁韵之间信赖的

不笃定。

  他再不该在她面前有所遮掩,隐藏实情。

  是他自己,弄丢了他的宝贝,他的爱人。

  他要去把她找到、追回来,再不放手。

  从此以后,他的眼里心里,再也不会有别人的影子,唯她所属,只要——

  梁韵还肯给他一个机会。

  陈漾的失魂落魄,苦苦乞怜,最终让梁韵的一个同事心软。她是梁韵在工作

上的一个好朋友,也是被陈漾请客吃饭「贿赂」过的一个闺蜜。

  「梁韵申请了工作调换,要去带欧洲的游学团了。后天回来办手续。」那位

同事偷偷地跟他见面,做贼一样,「她不让我们告诉你。」

  陈漾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她千恩万谢。

  后天一早,天刚蒙蒙发亮,他就赶到了梁韵的公司蹲点。

  后视镜里面的自己,两腮凹陷、胡子拉碴、眼睛也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简直

狼狈至极。

  脚下的车垫扔满了烟头,他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抽了这么多支烟。

  陈漾本来早就戒掉了香烟的,上一次碰,还是彦青自杀那次。

  他用手拢了拢头发,想了一下,决定下车,步行到对面的便利店,去买些口

香糖。

  陈漾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装了罐装咖啡和薄荷口香糖的塑料袋,往停车场

走。

  忽然抬眼,看见了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身影,正在往前方的大楼里面走。

  梁韵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的毛衣,下面是深棕的阔腿裤,头发梳成了高高的马

尾,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一副精干的职业女性装扮。

  陈漾手中的袋子「啪」地掉在地上,却不敢弯腰去捡。他生怕只要眼睛错开

,她便又一次会消失不见。

  「梁韵你等等!」他完全不顾形象地跑过去,死死抓住梁韵的胳膊,力气之

大,抠得对方皱起了眉。

  梁韵没有反抗,任由陈漾抓着自己,只是冷眼看着他,面上不带一丝表情。

  「给我一个机会解释!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陈漾意识到自己抓疼了梁韵

,赶快松了力气,却仍是紧紧地拉着她的衣服,不肯放开。

  「该知道的,我想我已经都知道了。」梁韵淡淡地说,语气没有任何感情的

波动。

  她回到父母家那晚,发了一场高烧,接连三天,水米不进。

  没有力气睁眼,只能昏睡,可睡梦之中,全是陈漾和其他女人的脸,不认识

的女人,好像是彦莹,又好像不是,反正不是她自己。

  病中的人,情绪格外脆弱,梁韵像是变回了小女孩,窝在妈妈怀里大哭了几

场。

  终于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梁韵说她想换个环境,跟公司申请,去欧洲带游学

团。

  这次,梁韵的父亲不再古板地要求她这样那样地符合自己的要求,只是心疼

地看着她,说,「去吧,你过得高兴,爸爸才放心。」

  「我跟彦莹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发誓,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和

彦青的事情,确实是过去的事实,我改变不了。但是那是过去,过去已经过去了

啊!」陈漾一向清晰的思路乱成一团麻,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声音微微发着抖

,「我陈漾的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影子,只有你!梁韵,我爱

你!不要走!」

  「不是我选择要信别人的话,而是我最信任的人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个真实

的回答。」梁韵在说道「别人」二字时加重了语气,「我给过你解释的机会,你

也保证过不会在我面前再隐瞒什么秘密。但是,你让我失望了。」

  陈漾刚要张嘴再说什么,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个正在往这边走的人身上。

  闻殊抬着一个大大的收纳箱,看样子是来帮梁韵搬东西的。

  「他怎么会在这儿?!」陈漾本来就已经方寸大乱,闻殊的出现无疑是火上

浇油,「你们动作够快的!」

  「陈医生,我……」

  「闻殊!」梁韵打断了闻殊的解释,眼底是一抹被刺的痛。

  「陈漾,放手吧。我跟闻殊还有事要办。」梁韵的话,轻得在空气中一飘即

散,无影无踪。

  她不动声色地把胳膊往回拉了拉。

  无边的寂寞和冰冷突然向陈漾涌来,卷着他往寒潭的深底陷下去。

  他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愣愣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吓人,手里攥着的梁

韵的毛衣袖子,默默地被放开。

  手里——空了;心里——也空了。

  八十九.戒掉他

  两年以后。

  美国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市,国务院外交学院FSI总部。

  「每个生词默写五遍?每个句子大声读十遍?不是吧梁老师?!」一群美国

未来的外交精英们在教室里哀嚎一片。

  「语音的部分录下来上传Dropbox,生词的话,明天听写。还有,L

eo,我不是」亮「老师,是」梁「老师,第二声。你回去,把第16页上的二

声发音练习单独念五遍,录下来发给我。」梁韵一边整理着课堂讲义,一边对着

抱怨声音最大的一个男生说道。

  全班哄堂大笑,那个叫Leo的男生拿手指往自己太阳穴上比了个开枪的动

作,扑在课桌上。

  从离开那天起,梁韵一共负责带了十几个欧洲的游学团,马不停蹄地在西北

欧几个国家辗转,联系当地学校,组织培训,输送学员,即使周末也很少休息。

因为要带着学生们租房、购物、观光、交流……

  很多人觉得梁韵想不开,已经做到她那个位置的,放着钱多活少的商管部不

做,为什么非要自己主动要求来负责游学部,最吃力不讨好的一个业务部门。

  只有梁韵知道,她只有逼着自己忙到无法分神,才不会让心底的失落和哀伤

重新冒出来占据上风,才不会在闭上眼睛的每一个刹那,总会看到一个熟悉却让

她心痛的侧影,一个隐隐勾着唇角的侧影。

  她觉得有几次自己甚至出现了幻觉,在巴黎的凡尔赛宫、苏格兰的尼斯湖、

慕尼黑的啤酒节、布拉格的圣维特大教堂……

  梁韵不止一次地看见形似陈漾的人影。

  有时候戴着鸭舌帽,有时候穿着嬉皮士的喇叭裤,还有时候背着个火箭炮似

的单反相机……

  每一点都跟她记忆中的陈漾特质相反。

  梁韵想,她一定是得了神经衰弱,看什么东西都能产生幻觉。

  她去看过医生,可是所有的检查都一切正常,人家好心地建议她,「多喝水

吧,也可以在水里加点电解质。」

  梁韵忽然想起在国内的时候,流行过「多喝热水」的笑话,被逗笑了,对医

生说「谢谢!」

  忙碌奔波的生活中,好在闻殊一直都默默地陪着她,虽然人不在她身边,但

是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寄过来一些爱心快递。

  小小的家乡零食、傻乎乎的Q版公仔、甚至还有调理身体的中药包……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直小心翼翼的,连署名和地址都不敢留,怕梁韵觉得

亏欠他。

  梁韵做游学团做了一年多,闻殊被外派驻美。

  他知道FSI正在找高级双语教育顾问以后,便给梁韵打了电话。

  这次她没有拒绝,顺利地通过了面试,就正式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搬到了阿

灵顿。

  这一次,那个幻想中的身影没有跟来,不再处处投射在她的生活当中。

  总算是成功地戒掉他了吧。

  梁韵想。

  她说「戒」,因为陈漾于她,就像是药瘾,不是单单能简单忘掉的,是要强

制地甚至血淋淋地戒断。

  终于,经过了700多个日日夜夜,梁韵的日子渐渐地归于平静。

  尽管她偶尔,还会在喝粥的时候,想起他切的萝卜丝;庆祝圣诞的时候,会

仿佛听到他在说拉雪橇的是姜太公的「四不像」。

  这样的时刻,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完全消逝。

  ******

  陈漾在那天,眼睁睁地看着梁韵从自己眼前走开,和闻殊并肩进了公司的大

楼。

  他第一次发现,眼泪落下的时候,是有重量的,每一滴都牵扯着心脏,砸在

地上,是钝钝的痛。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陈漾的所有外在防备都被情绪击垮,趴在床上抱着被子

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一次应该是他最近几年哭的最彻底的一次,懊恼和悔恨比以往都甚。他痛

苦地意识到,他这次真的彻底的失去了梁韵,也失去了心脏中最柔软的一部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次早上醒来陈漾都会试着去摸一下床的另一侧,可

是每次都是空荡荡的。

  她不在,也不会再回来了。

  下班回到家后,感觉静得可怕,他会打开电视,或者播放电影,不为了看,

只为了让家里有点声音,这样就不会太寂寞。

  陈漾的车上开始播放梁韵喜欢的音乐,周而复始地循环。

  她给他买的天蓝色的床单,他舍不得用,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子里面最安全的

角落。

  有时陈漾会去书房旁边的「工作室」,坐上一整夜,像是功夫片里被高手点

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一处透明的匣盒看。

  那处盒子里,是一副雪白的猫耳箍,和一条柔软可爱的猫尾巴。

  过了几个星期,陈斌来找陈漾喝酒。

  两个大男人沉默地坐在客厅的地上,一人拿着一个瓶子,不间断地往嘴里灌。

  最终还是陈斌先沉不住气,「你要不是我哥,我他妈一定好好揍你一顿!」

  陈漾不吭声,他宁可陈斌跟他动手,打他几拳,也许周遭就不这么麻木了。

  陈斌临走的时候,甩给他一张打印了什么列表的纸。

  「梁韵要带的游学团,时间、地点都在上面。陈漾,我告诉你,这次你追不

回来她,就放手吧,别祸害她了行吗?!」

  陈漾捏着那张纸,第一次,感觉到,面前站着的弟弟,比他更像个男人。

  转天,陈漾就向医院递了辞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飞去了法国。

  巴黎,那是梁韵在欧洲的下一个落脚点。

  九十.婚礼

  离纽约一个小时车程的长岛。

  Oheka城堡,像是童话中公主的奢华庄园,梦幻马车、音乐喷泉,完美

的大型宴客场所。虽是价格不菲,但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自然值得。

  伴娘们遵照中国的传统,一水儿的喜庆红裙,衬托得新娘的婚纱越发地洁白

耀眼。

  一身海军蓝新郎装的闻殊,紧张地在镜子前面摆弄着暗红色的领结,西装上

衣的领口是一朵娇艳的玫瑰。

  「别拉了!再拉就掉下来啦!」梁韵笑话他,「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紧张成

这样!」

  「等回国再办一个中式婚礼,就有经验了。」闻殊羞涩地笑笑。

  梁韵故意夸张地咂舌,「你知不知道,结一次婚要花多少钱啊?!」

  「没办法,谁叫太太的朋友大多都在这边,而且她又想要一个在古堡里面的

公主婚礼?」闻殊满脸都是宠溺的笑容,眼睛里是盛放不下的幸福。

  典礼宣誓的时候,新娘新郎双双泪崩,俩人无语凝噎了半天,才把誓词勉强

念完,交换完戒指,闻殊终于如愿地吻了他的合法新娘。

  晚宴时间。

  新人的第一支舞过后,DJ把音乐调成了快曲,现场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跳了几支舞下来,双方家长和伴郎伴娘都致完了辞,就到了传统的游戏环节。

  新娘扔捧花差点儿引起单身女性们的一场群殴,大家笑着闹在一起。

  到了男士的部分,是要新郎把手伸进新娘的婚纱里面,把吊袜带摘下来,往

男宾客群里抛。

  闻殊不知是喝高了手抖,还是故意的,用力一丢,白色的吊袜带忽忽悠悠地

在半路转了个弯,没到任何伴郎男宾的手里,却落在了婚礼摄影师的肩膀上。

  因为梁韵刚才接到了新娘的捧花,女客们正在半羡慕半嫉妒地开着她的玩笑

,说哪个哪个伴郎很帅,说她今晚就能脱单。

  现在代表男士艳遇的吊袜带落在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身上,大家都开始凑

热闹的要撮合他俩。

  人们一片起哄地叫好声中,只有梁韵,瞥了一眼对面,脸立刻绿了。

  她刚才一直忙着没注意,这个一直把脸藏在相机背后,把帽檐压得低低的人。

  现在他直起身,用手把肩上的新娘「礼物」拿下来,直直地看进梁韵的眼睛

,神情复杂,嘴角却勾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怎么会是他?

  陈漾,怎么会在这里?

  闻殊把梁韵拉到陈漾身边的时候,指了指胸口,表示自己仁至义尽,只能帮

到这里。

  梁韵回头,举起拳头要打闻殊,他故意夸张地嚷嚷,「我现在可是有老婆疼

的人啦,你不许再欺负我!」

  说的梁韵倒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把手放下。

  对面有人叫闻殊赶快过去切蛋糕,梁韵也要拔腿就走,身体被陈漾从后面一

把抱住,紧紧地不肯放开,「别走!求你了!让我再抱一下,就一下!」

  梁韵的身体忽然不再听她的大脑调遣,自从被陈漾火热的臂弯环住,便不争

气地松了所有戒备,瑟瑟抖着,软在他怀里。

  晚宴快要接近尾声了,很多父母辈的宾客早已离席,一帮年轻人咋咋呼呼地

去外面放冷烟花。

  幸好陈漾只是二号位的静态摄影,人家首席的摄影师还在兢兢业业地跟拍,

他这里早就把相机丢到了一边。

  自从碰到梁韵的小手那一刻,他就再也不肯松开。

  「我渴了,去拿杯香槟。就在吧台那儿。」梁韵低头瞅了一下自己被攥得紧

紧的手,无奈地看着化身大型跟屁虫的陈漾。

  「我跟你一块去。」陈漾下定了决心不要face,反正不许她离开半步。

  梁韵觉得头大了三圈,满场的人都在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

  闻殊早就严格叮嘱过伴郎团的几个哥们,千万不可以打梁韵的主意。

  「其他的伴娘看你们自己运气,那个是早就被预定的。」他说。

  梁韵辞掉原来的工作,到美国来的时候,陈漾一下子失掉了她所有的行踪消

息。

  她没有告诉原来的公司自己的去向,所以陈斌的信息网也在那里断掉了。

  梁韵的行动力一向是疾风迅雨一样的速度,悄悄住在雅典同城的陈漾刚刚得

到消息说她离职了,转天再去看她的公寓,已经是人走楼空。

  他敲响梁韵邻居老太太的房门,怀着一线希望询问她搬去了哪里。

  热情善良的希腊老太太看着他空洞的眼神,似乎一切了然。

  她把陈漾让进了屋,沏了一杯高山花茶,一边让他慢慢喝,一边以过来人的

身份劝他,「孩子,你爱她吗?如果爱,就去尽全力把她追回来,就算去向自己

的敌人屈膝,为了挚爱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陈漾看着老人充满母爱的眼神,哽咽起来。

  他的生母去世很早,陈斌的母亲虽然对他很好,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亲近

,在男女感情的路程上,他一直都是自己在摸索、跌跤、成长。

  他本来以为经过了以前的种种,自己早就能够成熟地处理情、欲、爱的纷杂

关系。

  现在才知道,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爱情方面的菜鸟,从未真正长大过。

  「去吧,孩子!去找她,把她赢回来,抢回来!看得出来,她值得你好好干

上一架,不是吗?」一脸慈祥的老人,却热血涌动地鼓励着陈漾,许是看出了他

眼里的决意,激发着他成为斗士的心情。

  就在那晚,陈漾拨通了闻殊的电话。

  ————小剧场————

  陈斌(身为fff团大中华地区首席代表):闻哥,你团费可有一阵子没交

了!下次再烧人不带你了啊!

  闻殊(兜里掏出一把「比瑞吉」撒给陈斌):哥退团!

  陈斌(拿出镰刀):MMP!

  九十一.回来了

  婚礼的舞会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午夜。

  宾客们由几辆party bus分别接送到预定的宾馆。

  陈漾还是死死粘着梁韵,一步都不肯分开。梁韵无法,只好跟其他几个伴娘

伴郎们挥挥手,让他们先走,自己沉着脸被陈漾拉着去坐他的车。

  上车以前,梁韵被起伏的石子路绊了一下,差点跌倒。陈漾一把搂住她,就

势抱了起来,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在足底给她缓缓地按摩。

  梁韵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从陪新娘化妆,到帮闻殊敬酒,从早一直忙到晚

,脚踝都有些浮肿。

  陈漾把她放在副驾驶的位置,单腿跪在地上,把她的小脚垫高,一个脚趾一

个脚趾地揉着。

  「疼吗?」他问。

  「哪里?」梁韵看着他答,「这里?」她用脚轻轻地踢了踢陈漾的胳膊,「

还是这里?」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陈漾抬头不语,眸底写满了心疼。

  他把梁韵的脚捂到胸口,又拉过来,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对不起,宝贝

,对不起!」

  梁韵要把脚抽回来,被他死拉着不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陈漾,你什

么时候变得这么死缠烂打啊?」

  「除了死缠烂打,我现在还会死皮赖脸,软磨硬泡,无理取闹……」

  梁韵哭笑不得,「你真——」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眼圈就红了,「你知道么,有多长的时间我觉得自己快

被逼疯了!我试图彻底忘掉你,可你老是阴魂不散,就连住在欧洲的时候,也好

像哪里都看得见你的影子。两年多了,我才摆脱那种幻觉,现在终于慢慢适应了

一个人的生活,不再想你,马上就要成功了。可你怎么能这么诈尸一样又出来?

我自认不欠你的,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我?!」

  陈漾站起身,紧紧地搂住梁韵,让她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一股湿热浸透了

胸前的布料。

  「是我欠你的!你看到的那些,不是幻觉,不是影子,是我,是胆小的我。

」他用手指轻轻穿过梁韵的长发,慢慢地捋着。「梁韵,对不起!如果你还能给

我一次道歉的机会。我知道,我不配你的原谅,是我亲手毁了你对我的信任。所

以你要走,我没有资格拦你,我也不敢离你太近,以为能远远地看着就知足了。

可是我错了,你第二次从我的世界消失,我才知道,天真的会塌……」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真心,但是却没有能够给你一个保证,让你相

信我对你的真心。我知道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优柔寡断、不清不楚,彻底寒

了你的心,是我的失败!我求你,求你再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

,证明给你看:我的整颗心、全部的爱、还有我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

,只交给你。」

  陈漾捧起梁韵的脸,像是在珍视着最宝贵易碎的古董,「宝贝,我还能再叫

你一声宝贝吗?没有你的日子,连呼吸都是痛的,我活得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

走肉。求求你,回来好不好?我的心在你那里,你不回来,我也没法活!」

  「那些包裹是你寄的是不是?闻殊不知道我喜欢芒果味的麻糬,他一直以为

我爱吃草莓的!」

  梁韵觉得似乎是刚刚的酒意现在终于发作,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顿时泣不成

声,嘴里的话好像前言不搭后语,可是陈漾却听得懂。

  陈漾看着她脸上的盛妆全被哭花,不管不顾地使劲往自己的白衬衫上蹭。

  一阵心疼,低头,深深地吻住梁韵,含着、品着她唇上的咸湿。

  久违的热吻,让两个人埋在心底的记忆重新迸发,两年间的思念、纠结、痛

苦、难舍,都化成了火样的身体缠绵。

  车内的座椅被放倒成一个平面,梁韵的红裙被丢在一边。

  她把陈漾按在下面,骑坐在他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胸前。

  陈漾的眼神不舍得离开梁韵的身体,一秒钟都不舍得。

  温热的大手游走在她滑腻非常的皮肤上,玲珑的身躯仿佛是含苞待放的花蕾

,亟待他的灌溉。

  他支起上身,握着梁韵盈盈的细腰,吮住她的唇瓣。

  梁韵口中酒精的诱惑味道,一点一点随着津液过渡到他的嘴里,被陈漾贪婪

地吞下。

  湿滑的舌分开,扯着一丝暧昧的银线。

  陈漾又舔上了她白瓷一样的细颈和美玉一般的耳垂,湿漉漉的留下一路痕迹。

  梁韵饱满丰润的双乳被他的大手捏住,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热烫的舌扫过

已经挺立的乳尖,含住,吸吮,啧啧作响。

  梁韵的小腹袭上了一阵酥麻,长时间寂寞的水嫩之处,有蜜汁汩汩地涌出。

  「唔……嗯……」她的小嘴呜咽着,纤细的手指穿过陈漾的短发,紧紧抓住。

  两个人的耳边都是对方强烈压抑的喘息声,同频的搏动。

  陈漾温柔的分开梁韵的两腿,拨弄着已经湿成一片的花瓣,撑开,找寻到颤

颤巍巍的花核,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按着,余下的手指游移到湿滑窄小的肉缝,蓦

地塞了进去。

  孤寂了700多天的甬道,比原来还要紧窄,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梁韵圆睁了

双眼,呻吟声也高亢了起来, 「哈……啊……」

  陈漾的手指有节奏地进出着梁韵的小穴,模拟着自己曾经在她里面动作的频

率,快快重重的几下,便有一股带着梁韵体温的汁水浇在他的手上。

  「呜呜呜,主人,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梁韵哭着说。

  「我回来了,宝贝。你,还容得下我吗?」陈漾把梁韵翻到身下,深吸了一

口气,挺身而入,沙哑着嗓音说。

  九十二.结局

  梁韵的回程机票被她退了,坐进了陈漾的Jeep牧马人,大红色的,是他

一直说很配梁韵的一款车型。

  「真不像你会开的车。」前一天晚上月黑风高,梁韵又是半醉半醒的,并没

有看清楚,现在就着早晨的阳光,才把陈漾的新坐骑打量了一番。

  「两年多的时间,很多事情都会变的。」陈漾还在紧紧地拉着梁韵的手,一

副生怕她一转身又跑掉的样子。

  梁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嗯,变了好多。我都学会熬猪骨干贝粥了。但是

,我发现,配咸鸭蛋,比配萝卜丝更好吃!」

  她一脸的严肃认真,陈漾却没绷住,「嗤」一声笑了出来。

  像是死水潭,突然被戳开了一个缺口,浊流顺利地被导出,心底终于渐渐地

清亮起来。

  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以后,我每天起床都给你煮,咱们配咸鸭蛋吃,好不好?」他把梁韵的手

拉到唇边,爱怜地吻了又吻,「以后,我还要陪你做好多好多事,把我欠你的都

补回来。」

  梁韵眼尖,忽然发现后排座上有一个厚厚的相簿。

  她伸手,却够不着。

  陈漾却先她一步,拿了过来,「给你看的话,不许生气。」

  梁韵故意把脸一绷,「怎么,偷拍美女的照片?」

  「不是,是仙女的照片。」陈漾说,把相簿递给她。

  梁韵打开相簿的瞬间,眼底就悄悄地湿了。

  从巴黎的日出到慕尼黑的夜晚,从哥本哈根的夏日到雅典的冬景,每一帧照

片里都是她。

  沉思的她,微笑的她,侧影的她,背影的她……

  「为什么叫我不要生气?」梁韵按在照片上的指尖微微发抖。

  「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和闻殊在一起,我没有勇气去跟他竞争。只好偷偷地看

着你。这些,就是每天陪着我的所有希望。」陈漾说,「现在,我的希望终于又

变成现实了。」

  陈漾把梁韵拉过来,她便软软的伏在他怀里,头顶的软发蹭在他下巴上,痒

痒的。

  「我看这次,梁静茹倒是给了你不少勇气啊!竟然找到这里来,还跟闻殊联

手蒙我!」梁韵抬头,眸里映着陈漾的影子,语锋犀利了起来。

  陈漾忽然高兴起来,他的小女人,好像慢慢地回来了。

  没有脾气的梁韵,暗自难过的梁韵,都不是真正的她;要是这样要笑不笑,

说话噎人,拧着性子的,才是他深爱的那只小倔猫。

  「我是豁出去要跟他决斗的!」他答,「又或者,让他打我一顿,我绝不还

手,只要他能让我见你一眼。」

  梁韵哼了一声,「闻殊才不是那种野蛮人!」

  陈漾幽怨地看着梁韵,「那我是?我跟他在你心里,差距那么大?」

  梁韵学他的样子,挑起一边的嘴角,「是,不是一般的大。」她故意地顿了

一下,「可是,我偏偏爱你这样的野蛮人,怎么办?是不是没救了!」

  野蛮人的横劲儿立刻上来,低头咬上她的唇,狠狠啃噬吮吸起来。

  梁韵回吻他,迎着他的滚烫呼吸,卷缠着陈漾的舌尖。

  半天,陈漾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梁韵已经被他吻肿的唇瓣,唇齿之间还满是她

的柔软质感、清甜味道。

  「带你去一个地方。」陈漾发动了汽车。

  「去哪儿?」梁韵托着下巴看他的侧颜。

  「到了你就知道了。」

  前一天晚上体力透支,梁韵在路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副驾驶上蜷成小小

的一团。

  陈漾小心地把车切到慢车道,尽量保持着匀速。

  过了不知多久,车停下,梁韵被他轻轻的抱了起来,「醒醒,宝贝。到家了。」

  家?

  梁韵睁开眼睛:

  迎面是一个美人鱼雕塑的喷泉,细细的水花从她婀娜的尾部不断地涌出。

  小巧别致的庭院里绿草茵茵,两层的尖顶别墅平实而精致。一条鹅卵石的小

路,连接了外院的大门和房子的主体。小路两侧摆着石凳和花木盆景。房子前面

是一架木质的秋千。

  一切都那么自然质朴,并不显得奢华,却让人难得的安心。

  「这里是?」梁韵回头去看陈漾,正抓住他低着头,偷偷地在她肩窝处嗅她

的头发。

  陈漾的手臂在梁韵腰上收紧,「我们的家。」

  「写的是你的名字。」他说,「本来想,你要是不原谅我呢,这个就算是分

手的礼物;原谅我呢,就是和好的礼物。」

  陈漾把梁韵放了下来,郑重地把钥匙放进她的手里, 「所以,女主人,你

正式原谅我了吗?」

  梁韵眼睛又一次湿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泪光中,她忽然惊诧地看到:陈漾单膝跪了下来,接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

一个宝蓝色的,绒面的,小小精致的,方型小盒。

  「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他打开了盛装着承诺和幸福的盒子。

  「我说过,两年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变

过。我陈漾,自始至终都爱梁韵,只爱她一个人,一分钟也没有忘记过她,一分

钟也没有停止过爱她。」

  「现在我想告诉她,这里,我的背后,就是只属于我们的空间,一起享受时

光,一起拥抱幸福,一起面对困难,再也不会分开。从今以后我不要再送她回家

,而是跟她一起回我们的家。」

  「所以,梁韵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梁韵用手背去抹眼睛,可是眼泪却越抹越乱,越抹越多。

  「你让我考虑考虑。」她转过身,背向陈漾。

  陈漾的脸一下子僵住,汗水点点渗出,沿着发暗的脸颊往下淌。

  梁韵背着他,偷偷地看着自己的手表……

  2分14秒。

  她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一个报复性的仪式。

  「考虑好了。」梁韵满脸认真地面向陈漾,「我——愿意!」

  眼看着对面的男人从跪着的姿势几乎把持不住地要跌到,一跃而起,把她拦

腰抱起,「你吓死我了!」

  梁韵咬他的下巴,「你活该。」

  陈漾看向梁韵的眼里又泛起了浓浓的渴望,「我们进去吧,陈太太!」

  「准陈太——唔——」

  梁韵的声音被吞没。

  房门被关上,剩下的只是周围安静美好的风声和鸟鸣。

  【正文完结。谢谢捧场!欢迎留言交流,没人聊天好寂寞啊~~】
贴主:Journey于2021_10_28 10:28:53编辑